她上午同纪家承诺过, 不会把这件事告诉沈怀序——骗她们的。
“你签契约时,纪家应该是说我同意, 但不便露面吧?我那时在院里,从未有人来跟我说过一句话。”
脸上火辣辣的, 像又被纪清梨扇了一巴掌。
说到这, 他还有什么不懂。
纪家着急攀附关系, 享假戏真做的美梦, 纪清梨同京中众人一般什么都不知道, 这样不设防嫁到沈家。
所以她尽职尽责, 妻子姿态挑不出一点错误,处处安分却也“越界”关切。
他还以为纪清梨有点心悦她?
笑话。
自以为傲的把柄,不过是个误会。误会解除, 纪清梨就很快调整了姿态,再没看他一眼。
他现在回头, 在这里上赶着刨心刨肺, 为留住人瘾疾都要跟她说, 别人是要理他吗?
面上无光, 自寻狼狈。
沈怀序知晓自己该心平气和接受这件事, 点头说此事是他疏忽,他去处理,然后两人重回互不干扰的状态, 直到契约结束。
但一开口,喉口却被堵住,发不出一点声音。
回忆里纪清梨绵绵望来的眼神,变成蛛丝,迟来地网住他。
是误会,那她唤过的夫君更是真心,那些目光里是真的对他亲近期盼,他是有机会假戏真做,是有机会接住她的
那时他在干什么?
“……为什么。”
他没头没脑的问。
沈怀序竟也有不解之时,他定定望着纪清梨,眼前闪过的是数张她曾望来软溶溶的,如今意味截然相反的脸。
纪清梨歪头嗯了声,没懂他问的什么。
“因为纪家想假戏真做?上次听到纪家算盘后我才知晓此事,才知道该按契约行事,先前是我错了。”
为什么关系会这样错开,算算时间,纪清梨知晓时竟然那样晚。
所以他那时在皱眉划清界限,在说一月只用见两次面,在说她不要整日想着圆房。
他回避冷淡,放置过多少纪清梨捧来的好意?
纪家贪婪,而他无疑是帮凶。
“有人做交易心不诚,上午同我对峙都还一心想把此事再糊弄过去,沈大人还是多提防得好。”
“……此事是我过错,我会去处理。”
“你……知晓后对契约不快,所以要和离?”
纪清梨没点头,却也没否认:“沈大人人,我们毕竟不是真夫妻。”
沈怀序哑口无言。
阴阴吊着那口气的怨愤散开,疼痛千百倍在身体泛开,他只看着纪清梨从他怀里出去,眨眼就走。
她下车时对棋白有叮嘱,让他快些回去请郎中来。
沈怀序才发现,原来他也有一日会辨不清纪清梨神色,辨不出是残留的真切关心,还是谁来了她都关心的责任。
如果一直是冷静契约,沈怀序该接受,但无形中见过真心得那一面,这一点冷淡就成了自寻的砒霜。
他如今想要的,全是那时眷顾指尖,又被他自己再三罔顾扼杀的一缕烟。
这不是他活该是什么。
倘若早些发现,倘若早些回头看见纪清梨犹豫间的真情,难道会走到这一步?
沈怀序闷咳几声,呼吸全是黏稠血腥气,如同赤条条的鬼飘回沈家,她空荡荡徒留烧焦气息的院子里。
那一身赤白伤痕全凝做一块,粘在布料上。
两边都是下了死手的打,还不知有没有伤到骨头,需修养多久。
棋白真是提心吊胆,忙不迭去请大夫快来,问沈怀序可有哪里不适,正说着,却听到大皇子幕僚相邀的口信。
好端端大皇子邀什么,还去猎场,不像是好意。
棋白想起公子在镇国公府拒绝大皇子的那一遭,脸色变了又变,只怕是前来胁迫相邀,请公子站队的。
沈怀序闭眼不语,脑中一片血淋淋的错误。
他和纪清梨的关系戛然停在空中,似乎只有一个结局。
她说她们又不是真夫妻,匣子里又放了和离书,是已经想结束
了吗。
她已经对这种关系感到无趣,厌倦了?
沈怀序大可骗自己一切安然无恙,但纪清梨显然不是个同个错误犯两遍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