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怀序眼皮垂下,见她神色紧绷不是欢迎他的样子,神色渐渐淡下来。
对视良久,他目光不带一丝温度,令嘴角弯起的弧度也阴阴:“怕什么?我看你们关系融洽许多,心生感动。”
“从前你说不喜欢他,他为流言之事扰你良多,没想到现在竟也悔恨,学会低头认错了。”
“其实我也给小梨挑过钗子,只是没送出来。”他对准纪清梨耳廓低笑了声,嗓音发哑,“在你和谢无行从酒楼回来的那一夜。”
鸡皮疙瘩一下窜过后颈,纪清梨不受控蜷缩下,想起那天的事她要解释什么,也不知从哪解释起。
张了张嘴,她只说:“那是很早的事了。钗子管家都有采买,我不缺,不必你费心了。”
我们只是因治病还合作的关系,这种事不必都记着。
想要把那簪子送出去的话停顿,对话句式在这一刻耳熟到讽刺。
她从前被冷待时,就是这般感觉么。
沈怀序握紧了五指,沉沉说对。
他们只是治病的关系而已。
沈怀序一字一句,试图说服自己:“你要跟谁讲话共处收谁的礼物,我都管不上,你要做什么尽管去做。”
纪清梨颔首:“本就如此。”
本就如此?
沈怀序松手,肃然沉静的脸好像恢复理智,应允时吐息如烟雾,模糊掉他眉间森森冷意。
捏着钗子的手力道打得快刺进肉里,脸上却平静,这副不似犯病,瞧着却比犯病时还要悚然。
纪清梨警惕后退两步:“反正我没要同谁说话,你既然有事要做,你自己谨言慎行,别节外生枝。”
“看你神色尚可,没有要发病的意思,府中还有事,我就先走了,月中再去见你。”
沈家马车就在旁边等着,她上得轻巧,“治病”的关系在她身上没留下一点束缚痕迹。
倒不如说成了束在沈怀序脖上的一根绳,代替沈家期许的新绳。
沈怀序无声抚过喉咙,目光幽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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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下此行,一路快马加鞭本就颠簸不适了,永安候府的那个裴世子还就没安分过。
驿站不过送来几封信,他便皱眉沉思不止。
大皇子吃了满口黄土,好不容易压下喉咙那种滞涩感,裴誉还握着刀柄在门口看信不语,大皇子背地嗤了声他小题大做。
不过对方好歹是永安候府,面上还是打趣道:“裴世子打点的钱,只怕都用在快马加鞭送信上了。”
“到底是什么信值得世子这般看重,难道是女儿家的信?”
裴誉面无表情转头,言简意赅:“陛下这几日病了,二皇子和三皇子日夜侍奉在侧。”
大皇子不以为然:“父皇身子不适,身为皇子在跟前尽孝是应当的。我领命出京办事,不能侍奉左右,世子又为什么着急?”
“殿下大气,就不担心二皇子趁机做什么?”
“父皇身子一向康健,休养几日就好了。二皇子惯会笼络朝臣,幕僚虽多却没有兵权,空壳而已。老三更不用说,病恹恹我都怕他比父皇走得还早,世子是太杞人忧天了吧。”
裴誉摇摇手中信纸:“是么,倘若陛下感染重病,每况愈下,而淮南侯站在二皇子,靖王也观棋不语,任其事态发展呢。”
大皇子表情一点点凝固住。
“不可能,我出京时父皇都好好的,宫里那么多人
伺候着,怎么会感染重病?”
裴誉任由大皇子一把抢过手上信纸,一面解缰绳,一面看大皇子脸色变来变去。
幕僚此刻才寻来,说有要事商讨。废物,等商讨出来二皇子爬都爬到龙椅上了。
他竟真的敢,大皇子手心发汗一阵后怕,朝裴誉拱手:“裴世子的消息,此刻价值千金。依世子所见,眼下该如何?”
裴誉飞身上马,没有丝毫犹豫:“回京,现在。”
“现在?若一切只是虚惊一场,这岂不显得我……”
“虚惊一场那是万幸,是殿下孝心使然,留几个有脑子的继续南下持令牌继续把事办妥了就好。或者大殿下不动,臣替你回。”
裴誉真是没耐心跟这人废话,高高勒马,他早要回去了。
第61章 纪文州悔恨 双人夹行
雨过初霁, 天气已凉快不少。
江南来的王大人一家站稳脚跟,二房李金花想晚些回去,又不想沾上沈怀序出的这档子事, 早早借探亲的名头寻到淮南侯府去了,连带沈芙这段时日也在淮南侯府上小住。
淮南侯府素日亲缘单薄,主母和善好相处, 就是沈芙被拖着相看什么淮南侯府的表哥表弟,还不如王会雯先前自在呢。
她惦记着给纪清梨写信, 又怕触及到她“伤心事”,捡有趣的说, 先说淮南侯府里的公子成日舞刀弄枪吓人死了, 又说纪家还没放弃给纪妍寻个如意郎君。
不过今时不比往日, 女婿沈怀序人死了, 文昌伯又不得陛下喜爱, 媒人张罗的是一户不比一户, 纪妍能挑的余地更小。
从前纪清梨出嫁时,纪家个个笑得伪善和睦,好像都为她好, 她要追究什么是自己太不知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