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臂上,被方瑅灵在睡着时压过的位置隐隐作痛。
但他并不抗拒。
他习惯了这种伴随着痛觉的感情。
天生眼盲的婴儿觉得世界理所当然是黑暗的。
就像,他不知道世界上有其他爱的表达方式。压抑在心底的强烈感情,掺杂着大量的痛感和阴暗的私欲。
方瑅灵走出住院大楼,沿着一条笔直的路,走向院外。
远处,暗色的天空逐渐亮起。
蒋祈言目送着她,从黑夜走向白昼。
你如果难过,我会比你痛苦。
但如果你的幸福和我无关,我就会想毁坏。
这是为什么呢,你可以告诉我吗,灵灵?
*
医院像一个不会陷入沉睡的生命体。
但清晨之前,医院外的街道空空荡荡,一派寂静。
一辆车低调地停在路边,车灯的光亮穿透夜色。
谈亦穿着深灰的长大衣,在车旁等她,周身沾染了冷清的晨雾。
冬季的日出时间晚,天空只亮了一点点,整体上和谈亦给予她的感觉很像,是一种冷峻深邃的墨蓝色。
方瑅灵走出来,在看到谈亦的一瞬间,像雾气一样萦绕着的不安感逐渐散去。
她去到他面前:“你来接我?”
“嗯。”谈亦看着她说,“接你去上班。”
“这也太早了吧。”方瑅灵控诉他,“黑心的资本家。”
但她还是,张开双臂,圈抱住了资本家的腰,脸抬起来,下巴抵在他的胸口,开着玩笑说:“幸好我以后不会变得像你一样剥削人。”
“我什么时候剥削你了,昨晚么?”
谈亦说这话时面无表情,显得好像是她自己想偏了。
方瑅灵瞪了他一眼:“不准提。”
她在病房里低头的时间过长,脖子有点僵痛,在谈亦怀里时,头一直往后仰。这不是稳定的站姿,全仗着他的手揽在她腰间。
谈亦的另一只手抬起来,承托住她的后脑:“回去睡觉。”
“不回了,直接去公司吧,不然我又要旷工了。”方瑅灵说,“我可以在你办公室的房间里躺一会儿?”
“嗯。”
谈亦现在已经默认她可以自由出入他的私人空间。
回到车上,他淡声说了句:“不用担心。”
方瑅灵抿唇,谈亦大概还是看出来她有点心事重重:“你不问我和他谈了什么吗?”
“我相信你有解决问题的能力。”
他无需多言,额外增加她的心理负担。
蒋祈言已经和她讲清楚了,其实方瑅灵也不明白自己具体在烦什么,但谈亦在身边,她莫名地安心了一点。
可能因为平时在工作中,他总是扮演着稳定局面的领导者角色吧。
尚未回到公司,方瑅灵就靠着他睡着了。
谈亦平时是这个时间起床,健身运动后开始办公,但昨晚他有个跨国的视频会议要开,彻夜在工作。
随之产生的不是疲惫,而是一丝烦躁,天没亮的时候,他便决定来接方瑅灵。
抵达恒策后,谈亦没唤醒方瑅灵,抱着她下车,在停车场坐专属电梯,直接回到了总裁办,把她放在卧室的床上。
方瑅灵补觉直到上班前半小时,她洗了把冷水脸清醒,从谈亦办公室离开,撞上了徐锐。
徐锐盯着她问:“你今天来这么早?”
“不行吗?”
“你怎么进了谈总的办公室?”
“我问他要喝什么咖啡。”
方瑅灵有经验,这些总裁秘书,没一个省油的灯。她都以为徐锐窥测出端倪了,结果他只是提醒她:“化个妆吧,你的黑眼圈有点重。”
“今天林总过来开会,等会他以为你在恒策受什么虐待了。”
“你说,林朔?”
方瑅灵不太习惯听到他被称为林总。
“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