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直起身子,耳机线如同失去方向的蛇,在胸前晃了晃。也许妈妈今天调休?但这个念头如同流星划过夜空,转瞬即逝。上周三妈妈也说调休,结果却只是回来取文件,连午饭都没吃就又像一阵旋风般冲回公司。
书包带犹如一条狰狞的蟒蛇,紧紧地勒住右肩,让她感到一阵发麻。她像一个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拖着沉重的脚步,缓缓地穿过客厅。经过餐桌时,她的目光被那上面扣着的防蝇罩吸引住了奶奶总是那么细心,仿佛是一位守护天使,永远记得给晚归的人留饭。主卧门半掩着,宛如一个神秘的入口,从那缝隙中,她仿佛能看到床上那摊开的西装外套,正无声地诉说着妈妈的归来与离去。
当她推开自己的房门时,木质门框与墙壁的碰撞,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叹息。她如雕塑般愣在门口,目光直直地落在书桌上。那里,一个浅蓝色的信封静静地躺着,宛如一片在堆满参考书和卷子的桌面上突然出现的晴空,给她那灰暗的世界带来了一丝希望的曙光。
信封上没有留下只言片语,然而她却一眼就认出了那个独特的折角方式妈妈总是喜欢将信封舌多折一道,宛如一个小小的三角形。她放下书包的动作变得异常轻柔,仿佛生怕惊扰到什么珍贵的东西。当指甲轻轻划过信封口时,她惊讶地发现胶水只粘贴了中间一段,两端如同翘首以盼的小鸟,似乎写信人在经过反复的犹豫之后,最终决定不完全封死。
信纸展开的瞬间,一股淡淡的茉莉香扑鼻而来。妈妈向来不喜用香水,这想必是信纸自身所散发的独特芬芳。三张信纸上的字迹比平日里工整了许多,有些笔画甚至显得格外刻意,仿佛写字的人在竭尽全力地控制着笔尖,生怕一不小心就会让文字失控。
当看到你十个月大时第一次叫妈妈那段文字时,筱彤如同触电般,突然把信纸拿得远远的。眼眶中有什么温热的东西在不停地打转,她用力眨了眨眼,试图阻止泪水的滑落。当第二遍读到这句话时,她的拇指不由自主地抚过那个二妞不痛的句子,指腹能够清晰地感受到钢笔微微凹陷的笔迹,那是妈妈对她满满的爱。
信纸右下角那处皱褶,犹如一道不易察觉的伤痕,仿佛是被水滴洇湿后又晾干的印记。筱彤像个孩子般,突然将三张信纸按照顺序排列整齐,边缘如同刀切般对齐,然后又将它们打乱,如此反复,这个动作竟然重复了三四次之多,仿佛她在与自己玩一场无声的游戏。直到窗外传来楼下小孩追逐的笑闹声,如银铃般清脆,才将她从这场游戏中唤醒。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所有的烦恼都吸入腹中,然后将信重新装入信封,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呵护一件珍贵的宝物。起身时,膝盖却不小心撞到了桌腿,一阵刺痛袭来,让她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正要伸手去揉那受伤的地方,她的目光却突然被衣柜镜中的自己吸引住了微微张开的嘴巴,紧蹙的眉头,这个表情简直和妈妈一模一样,仿佛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这个发现犹如一把火,瞬间点燃了她内心的烦躁。
当她走出房门时,奶奶正端着汤碗从厨房走出来,那汤碗里的热气,如同云雾般袅袅升起。二妞饿了吧?先喝碗哎,你这是在干嘛呢?老太太看着孙女突然蹲在玄关鞋柜前翻找,满脸疑惑。
找拖鞋。筱彤的声音低沉而沉闷,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压抑着。她终于从鞋柜深处拽出那双被收起来的米色拖鞋,那针织的表面已经起了些小球,就像一颗颗微小的珍珠。她用手掌使劲地抚了抚,仿佛要将那些小球抚平,然后小心翼翼地将拖鞋摆在玄关正中央,与爸爸的皮鞋拖鞋排成一条笔直的直线,宛如等待检阅的士兵。
摆好后,她像一个挑剔的艺术家般退后两步审视着,又如同一位追求完美的雕塑家上前调整了角度,让两只拖鞋的鞋尖如害羞的少女般微微外八字分开这是妈妈最喜欢的穿脱姿势。做完这些,她的耳根突然像被火烤过一样发热,然后像一只受惊的兔子般逃也似地钻回了自己房间。
书桌上的数学卷子如同一扇半开的门,展示着里面的未知世界。铅笔在草稿纸上画出的一串无意义的圆圈,仿佛是一群迷失方向的孩子,在无尽的黑暗中徘徊。筱彤盯着那些重叠的圆弧,突然想起小时候妈妈教她画太阳,总是说:要封口,不然阳光会漏掉。现在,这些没封口的圆圈就像一张张欲言又止的嘴,仿佛在诉说着什么秘密。
厨房传来碗筷碰撞的声音,接着是奶奶的唠叨,那声音如同恼人的蚊子在耳边嗡嗡作响:这孩子,饭都不吃就写作业筱彤的胃确实在抗议,如同一群愤怒的士兵在呐喊,但她却固执地继续在圆圈里画着交叉线,仿佛在与谁进行一场无声的较量。直到听见大门电子锁开启的提示音,铅笔芯啪地断了,如同她心中的那根弦,突然断裂。
她像一只受惊的小鹿,屏住呼吸,竖着耳朵聆听着外面的一举一动。钥匙与玄关玻璃碗的撞击,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仿佛是一场奇妙的音乐会;背包挂在衣帽钩上,发出轻微的摩擦声,宛如微风轻拂树叶。然而,接下来却是一段令人费解的沉默,仿佛时间都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