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萍回避着她的目光,说:“涟姑姑派人来看呢,说是叫别担心。太后那边有她在,责任轮不着姑娘身上。”
她只捡宽慰的说,萧冉却悟到了另一层意思——萧正甫始终没来,别说亲身而至,便是下人也没打发来一个。
“呵…”萧冉笑了笑,嗓子更疼了,却不去听青萍再絮叨。
如是过了七八日,总算熬过。
一个天明气清的早晨,萧冉醒过来,觉得身上松泛了些,便起身倚床而坐。
这些日子卧在床帐之中,从白躺到黑,流光等闲度。
她看着案头插着红梅花,叫人把窗子开了,轻缓的风流进来,终于有余力说说话。
“这些日子,宫里怎么样了?”萧冉问。
前些日子烧得迷糊,青萍不许她劳心费神,只说南境年三十那日偷袭边境,旁的一概不谈。
虽在病榻之上,但前因后果想想,也不难明白是怎么回事。
“自然是一切都好,边境有裴老将军在,那群蛮子压根儿占不着便宜。虽说起先是入关抢了些东西掳掠了些人口去,可军情入京及时,太后即刻下了指示。他们原本里应外合、趁宫宴京城闭锁之际一路抢劫的招儿没用,且被扣下了蛮王的二儿子,眼看着是不成气候了。”
萧冉吃了药,说:“我听说,公主在宫宴上行了及笄之礼,是不是里头有什么缘由?”
青萍端来一盘果脯,道:“这事许多人也在猜呢,姑娘好奇,就快些好,到时自个儿进宫去问殿下。”
萧冉睁着眼,凝神望着窗外。
“她会愿意见我?”她像是在问自己,“也许是我会错了意吧。”
青萍收拾着药碗,闻言道:“姑娘从前不是这么抹不开面子的人,何况殿下知情重义,咱们自然要去相谢。”
萧冉稀罕地瞧她,笑:“你倒指点起我来了。”
她哪里是扯不下脸,只是越惦记,就越反复思量,越思量,就越生出种种疑虑。
情怯之至,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永远失去了接近的机会。
“大病这一次,才知道划开了皮肉同话本上不一样,伤处愈合那么难,怎么能轻易就忘记。”萧冉试着抬了抬胳膊,一动就疼得厉害,“听说她夏天时也病过一场,暑热潮气难耐,熬到了秋叶落遍的时节才好。我真后悔,即便那时她不想见我,砸门该进去。”
青萍托着脸坐在榻边,晃了好一会脑袋,才说:“姑娘,殿下恐怕是不会来的。”
“我知道。”萧冉笑,“若是还敢望她来,再厚的脸皮也禁不住羞愧。”
想了一会,又说:“我快好了,再过几天就进宫看她去。”
青萍哎呦呦地叫,劝她别有了几分力气就作妖。
好说歹说,总算劝过了半个月,萧冉却没能进宫。
边关传来消息,裴老将军病重,南蛮没能打退,太后密诏,令她即刻前往云城。
走的那日,萧冉勉强能骑马。
她唉声叹气,想打点东西叫人送到沉潜阁去,免得情谊没表达到,连礼数也欠缺了。
骏马扬蹄,心里还是有些怅然,感概人生总是聚少离多。
突然,后边远远有熟悉的声音。
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女官气喘吁吁地近前来,笑着说:“小人春浪,在沉潜阁伺候,我们殿下问您的安,路途遥远,望您一路平安。”
萧冉的怔怔地望着她,春晓的第一枝花落下。
她的心也同春天一样,一下被充盈激荡的喜悦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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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正在批改奏章,外面更声已打了三回。
涟娘进来,虽是不忍,然还是道:“娘娘,方又送来南境战报,只恐要立即回复。”
太后招招手叫人送来。
涟娘又说:“江公子来了。”
太后头也不抬,说:“我没叫他,来干什么?”
她细细读着灯下的如豆小字,忽而剧烈地咳起来,点了一杆水烟,又吃了药,好不容易才平了喘。
“裴老将军病了,病得饭也吃不下去,我也…是今不如昔。”太后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