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越来越多,只好一前一后从隔间出来。 迟牧年走前边,江旬就跟在他后面。 外边人见两人从一个隔间出来奇怪,但一看是俩孩子就觉得无所谓了。 两人在电玩城的时候还手牵手,出来以后直接前后走了。 只有过马路的时候迟牧年才主动慢下来,和他并排着走。 刚过马路以后居然碰到了程成。 大橙子本来跟其他人一块挨着,远远见到他俩立刻冲过来,“哎,你俩吃饭没?” 先是没人回应,后来迟牧年答了个,“吃了。” “吃的啥呀?” “汉堡。” “汉堡啊,真好,我们中午吃的是盖浇饭,那茄子跟没炒熟一样。” 程成说完以后发现没人理他, 跟在旁边走了会,也察觉出他俩情绪不对。 他从来不敢问江旬,只凑到迟牧年耳边:“你俩咋啦?” 江旬一直不声不响,迟牧年说了个“没咋”。 这俩气氛怪怪的,程成跟在旁边走也觉得没什么意思,就挑头过去找其他同学。 旁边少了个能说话的,他们俩继续往前走。 临近家楼下,迟牧年走路速度越来越慢。 他其实早不气了,刚那路上就是在想一会怎么把人拐上楼吃饭。 没等他想清楚,要进楼栋之前江旬忽然伸出手,扯住他身后的书包带子: “我给你看,哥。” 这句话像是下了很大决心,江旬低着头,怯生生的样子看起来十分可怜,连带声音也变得极小: “你别......不理我。” 迟牧年愣在原地,眼睛都瞪圆了,瞬间在心里骂了自己八十几遍。 闹什么闹啊。 明知道对方昨晚可能经历过什么,还装着不理他。 迟牧年叹口气,立刻上前搭住他肩膀,“是我的错,刚才不该冷着你那么久。” 江旬几乎是在人靠过来的时候直接从前边抱住他,两条手臂在人身后搂得死紧。 眉眼在他肩上蹭蹭,看似非常依赖的模样,实际上从快餐店出来以后,江旬的心脏连着骨头一直漏风,脚底是失重的。 也就是这个拥抱,身体里这些窟窿才被面前这个人勉强堵住。 江旬最后还是跟迟牧年回了家。 到了家没等人招呼,江旬已经主动把外套脱下来。 他今天身上除了短袖还套了件黑色外衣,这一脱脖子上全是汗。 短袖袖口往上,肩膀靠近脖子的地方有一条长长的红痕。 面上已经不流血了,四五个创口贴竖着贴在这条深痕上,像一列正在排队的毛毛虫。 不用说,肯定跟江旬的母亲有关。 迟牧年扯着他肩膀看半天,生气又心疼,还隐隐有些后悔,“这么深的口子,你就拿创口贴贴?” “不深。”江旬说。 迟牧年觉得他这句就是扯淡,跑阳台把医药箱搬进来,边搬边说,“你怎么就知道不深了?” 因为他没有继续往下划—— 但这句话江旬没敢和迟牧年说。 可能以前还会觉得难过,但随年龄增长,江旬发现他对很多东西变得越来越不在意,就算昨天真的被亲生母亲勒死好像也无所谓。 他完全感受不到难过,好像天生就无法共情别人,甚至于自己的情绪也逐渐变得麻木。 但迟牧年似乎是个意外。 他的羞耻心长在迟牧年身上,很多东西都不想让对方看到,看到了他自己会不舒服,又担心对方离开。 他害怕迟牧年不理他,害怕得快要疯了。 也说不出什么具体原因,好像是个习惯,从小到大的习惯,又好像本来就该是这样。 “发什么呆呢。” 迟牧年扯了个小板凳坐到他跟前,拍拍沙发: “坐好坐好,趁我爸回来给你重新包一下,不然他肯定得问你。” 箱子打开,纱布上附着的中药味一块冲出来。 “我之前还以为不是什么大的口子,你也不跟我说。”迟牧年边包边叹气,“早知道就不该让你投篮的。” 看着对方熟练剪开纱布,和他的手臂比大小,再小心包上。 江旬没接人那句,只问他:“哥哥之前也给其他人包过么?” 迟牧年“啊”一声,接着说:“我爸。” “他之前骑自行车把脚刮了,比你这个还吓人,小腿上那个疤到现在还在,我那会给他包了快两周呢。” 迟牧年小心帮他把创口贴揭下来,顺嘴问他:“刚打球的时候疼不疼。” 江旬看着他的眼睛:“疼。” “疼就对了,下次长个教训。”迟牧年说他。 江旬像是没听见,从他的角度刚好能看到迟牧年的头顶,顺着刚才没说完的: “你初中还是别骑车了。” “那怎么办,你载我?”迟牧年朝他眨眨眼。 “恩。”江旬道。 迟牧年笑一下:“你成绩这么好,咱俩初中都不一定在一块。” 而且最好不要在一块儿...... 江旬看着他没吭气,也根本没把他这话当回事。 在他心中他们必须在同一个学校,没有第二种可能。 等到迟北元回来,迟牧年又把自行车的事往外提一遍。 江旬正在帮迟牧年把做好的暑假作业收起来,等他提完后问他: “哥,你还记得刚才在电玩城,你说会答应我一个要求么。” 迟牧年看过来:“江小旬同学你脸呢,好像第二次也是我赢的吧。” “那是因为我手受伤了。”江小旬同学有理有据,“所以正常水平下,第二次赢的人应该是我。” “你怎么不说两次赢得都是你?” “可以嘛?”江旬凑过来。 “不可以。”迟牧年掀开紧贴过来的小脸,坚决不接受他卖萌,“谁叫你之前不说,现在没用。” 江旬先是没吭声。 后来一整天都在人耳边磨,意思也简单,那就是到时候车得他来骑。 磨到后边迟北元都听不下去了,冲他俩:“你们对口那南三中学,小区门口就有直达公交,你俩干脆都别骑车了,一块坐回来还方便。” 没等迟牧年说,江旬先替人回答,“他坐不了那个。” 迟牧年在旁边乖巧点头。 迟北元无奈:“你说说你,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连那种老式绿皮火车都敢一个人去坐,怎么到你这连公交车都不敢上。” 迟牧年小声辩驳:“火车我也可以呀,就是公交不行。” 其实也没别的原因,主要是在穿进这本书之前,他就是在大巴车上出的事。 上了小学以后几轮春秋游,一坐学校大巴士就浑身发抖,吐,吐得邻座江旬又是扇扇子又是喂藿正气水,回回到家都发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