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没想到, 之前在父亲同学会上见到的那个儒雅的男人,和周围的学生谈笑风生,临走还给了迟牧年一个大丰包。 现在想想都是不敢相信。 “陆教授他, 之前一直都住在医院里么?”迟牧年问父亲。 他后悔没有在那个时候过去看看。 “没有, 他很早就从医院搬回老家。”迟北元说这话的时候声音也有点哑,说完还咳嗽两声。 但他往旁边瞥眼, 还是伸手摸摸迟牧年脑袋, “没事儿,他最后一年过得很幸福,” 真的么...... 迟牧年不太相信。 他自己就死过一次, 知道这种感觉并不好受。 两人到的时候,是村里一个灵堂。 里面除了上次见到的几个迟北元大学同学,几乎全村人都在。 “年年,一会葬礼要开始了,你就在这站着,爸爸去跟他们说会话。” “好。”迟牧年点头。 他现在已经这么大了,不需要他爸从头到尾一直守着。 最后边除了迟牧年,都是群村里的小学生,他们这时候对死亡还没概念,但也都安安静静地坐在最后一排。 有的托腮发呆,有的手牵手去看墙上挂着的陆教授的照片。 陆老师那时候是他们村里唯一一个大学生。 等工作了,每年的寒暑假都会抽出段时间回村子里给孩子们上课。 迟牧年站在其中一张照片面前。 里边陆教授头发已经剃光了,正坐在一堆孩子中间,仔仔细细在小黑板上教他们解一元二次方程。 脸上始终挂着温柔的笑。 好像......确实幸福。 但看着还是让人难受。 “大哥哥。”正盯着墙上的相片,腿边上有人小声喊他。 迟牧年看到他的时候 是郑叔叔他们家的小孩,穿着背带裤牛仔小外套,之前吃饭的时候一直黏着他,还差点尿他身上。 “我跟我爸爸一起来的。”小小郑说。 和上次脸上挂着鼻涕的小孩不同,他长高了,也长大了,在读他们原来小学的二年级。 两人站着聊了一会,小小郑就跟着他一块看照片。 “陆教授自己就没有孩子么?”迟牧年看着看着不禁问出声。 小小郑似乎知道,悄默声对他:“我听我爸爸说,他的孩子好像一直在国外工作,出了国就很少回来。” 他话音刚落,灵堂门口进来一个高大的青年人。 听着像是陆教授的孩子,但除了眉眼,身上气质似乎和在场人都不相同。 进来以后只站立在遗照上一刻,后边就只跟像他父亲那样,同为大学任职的人握手寒暄。 全部仪式结束后。 什么都没说,和周围人打完招呼以后匆匆就走。 连倒头饭都不留下来吃。 郑叔叔站他们旁边远远看着,讽刺了句:“大忙人啊。” 他说完旁边小小郑也有样学样地重复一句。 他们在这待了三天才准备走。 这次来这边是临时的。 而且村里信号不好,迟牧年手机都没法用。 回去路上,他开机以后把车里的窗户都打开。 村里比城市空气凉,旁边紧挨着他睡觉的小小郑打了个喷嚏。 迟牧年赶紧把窗户又都关上,朝前抻了半个身子,小声问: “爸,咱们还在乡道里么。” “啊,过了前边这个路口就出去了。”迟北元往前边一指。 “噢......那我怎么手机还没信号呢......”迟牧年盯着手机,再一次地开机关机。 还是不行。 从音乐节那天往后算,迟牧年已经和外界断联三天。 “是先回家还是回学校?”迟北元问。 迟牧年:“你呢?” “我先把你送到地方,再把你郑叔的儿子送回家,下午再回学校。” 迟北元说着回头看眼,“你要是想回家休息休息也可以,反正假都请了,不差这一两天。” 回去路上迟牧年因为陆教授的事提不起精神,心情不好,闷闷的,现在也是真没什么想法回学校。 但忽然想到什么,他还是说: “没事儿,就回学校吧。” 迟牧年他们今天早上不到五点就上了高速。 到学校的时候才上午七点多,学校门口还没几个人。 迟牧年努力醒着精神,从车后头拿出书包。 几步往那边走过去,还没走到,远远就看到一个人正斜着靠在那儿。 卷曲的头发似乎剪短了些,露出平整的额头,脖子后边也打薄了,但看上去非但不奇怪,反而还多了些贵气的少年感。 只是站在树荫底下,被黑色剪影盖着,又显得特别阴沉。 虽只三天,但朝夕相处,迟牧年感觉像是有很久没见到他。 “剪头发啦?”三天没联系,迟牧年莫名心里发虚,有意想跟人缓和气氛。 江旬没说任何话,只静静看他。 迟牧年只好说:“你在这里干什么呢,怎么不回班上?” 江旬老早就看到迟北元的车,但他一直没动,看着迟牧年完全走到他面前: “等你。” 啊...... 迟牧年舌头打结:“我这几天不在随城。” “我知道。”江旬说。 “哥哥!” 小小郑从车里跑出来,身上还披着车上的小毯子,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他:“你保温杯忘拿了!” “噢,谢谢啊。”迟牧年回过神,赶紧接过来。 小小郑早困得睁不开眼,送完以后半个身子赖迟牧年身上,不撒手了,也没注意旁边还站着个人: “哥哥抱我回去。” 江旬从他那声“哥”就一直看着他,低垂得眼睛下落着层阴影。 迟牧年:“......” 被缠得没办法。 先对着江旬,“等我一会。” 把小小郑抱起来,让他半个身子都挂着自己肩膀。 从后边轻拍他的背。 送回车上以后重新折回来,跟江旬一起往学校走。 边走边跟人解释, “我这几天参加我爸老师的追悼会,那里信号差,一直没办法联系你。” “我之前也不知道要去,是,是从音乐节回来那天临时决定的。” “哦,刚才那个也是来参加追悼会的,我爸爸朋友的小孩。” 迟牧年在旁边给人解释。 江旬一直都没说话。 到后边迟牧年都没什么心情继续跟他说这些。 陆教授刚下葬,虽然他们只一面之缘,但迟牧年心里还是不好受。 也实在没什么心思对付江旬。 能解释成这个样子已经不错了。 “算了算了,你自己去食堂吧。”他打了个哈欠,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