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殿下慎言。”
见太子的话题越来越敏感,周围站着当陪衬的官员们赶紧阻止他接着说下去。
楚怀存虽然拥兵自重,可也不至于真的反了。天家的权威还在,世家清流的规矩还在,天下人的眼睛还在。陛下继位近二十年,至少没整出什么大乱子来。
太子年少,说的便真的只是气话了。
平江王缓过神来,才发现自己额角细细密密都是汗珠。他觉得自己整条脊柱都在发麻,不禁想起年前被冲昏了头脑的那段往事,悔得肠子都要青了。
他好赌,且越赌越兴起,越是输的多,就越想把流出去的钱一举赢回来。那些日子他混迹赌坊,硬生生把俸禄赌空,还挪用了一部分官府的私库。但他是皇亲国戚,也不至于到日子过不下去,只是手头拮据,而又不敢告知远在朝中的姐姐和贵为太子的外甥。
正在这时,他在赌坊里结识了一个方先生。方先生自称博学能闻,周身气度不凡,连他这个异姓王侯也不禁佩服。更何况他张口就来朝中重臣的姓名,头头是道,是有门路的人。
方先生告诉他了一条生财之道。
此事利润甚巨,他被方先生天花乱坠的言辞迷惑到迫不及待投入了手头剩余的钱财。那先生说得天衣无缝,却在凑足了银子后忽然凭空消失,连同他承诺好的那一支数百人的商队。平江王这才意识到不对,但此事涉及走私,他不能大张旗鼓去找。
——最后只能把亏咽在肚子里,但这笔空账最后终究得去算。
他忽然想起了平叛军途径时,方先生曾有意无意提起过那笔银子。当时他还保有理智,但此时弹尽粮绝,他却不得不虚报了军饷,把这笔钱抓到了手上。
方先生虽然是个骗子,但平江王想,他的法子却果然是好的。
他解了燃眉之急,随后便是平叛大捷,也随着军队来到朝中述职邀功。他隐约听说过运粮出过问题,但此事最终顺利解决,朝中无人提起,他也就没当回事。
没想到陛下早就将陷阱设在了他脚下,就等着他跌进去。
“那些江湖中人,”他也不禁咬牙切齿,活脱脱一副恶鬼形态,连身上清雅的宝青绸缎都压不下那股郁燥之气,“颇有些歪门邪道,无论如何都寻觅不到。我非要将那方先生剥皮抽骨不可。”
*
楚怀存去了一趟京郊。
京郊或许还无法尽述,实际上是一座荒无人烟的孤山,隐没在环绕帝都的群山之中。只有非常熟悉路线的人才能找到山上的小径,在深夜的孤山上,连虫鸣也不曾响一声。他持着剑慢慢地走在衰败的枯草中,绕过了几片兀立的山崖,才忽然看见了一间屋子。
屋子里有亮光。
他叩了叩门,里面的人让他进来。他走进去,也不嫌弃周围的陈设粗糙,便找了个位置坐下。在他面前,无论怎么看都是个行走江湖的侠客,带着一顶破破烂烂的斗笠,胡子已经星星点点泛白,显然很是沧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