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学习她的习惯,模仿在他看来是低等生命体的人类的所有行为。
他愿意为了她,假装是人。
——在她面前假装是人。
十二点,音乐有钟声从海岛那个为她而建的钟楼响起。
唐柔的生日要到了。
隐约感觉到有人亲吻她的耳畔,说送她一份礼物。
唐柔浑浑噩噩地挡住磨人的吻,翻身埋在他胸口。
她久违地做了场梦。
梦中,自己好像变成了没有具体形态的流沙。
她站在荒芜的时间尽头,看到了一切的起点,转瞬间,时光在她面前以某种流线型的模样变幻,伸缩舒展,她又看到了终点。
世界是那样璀璨,抬手间,唐柔触碰到的无数面时间长河中,属于她的这一条。
世界有很多面,但当你去观测它的时候,它会坍缩成唯一的一面。
这场梦做了很久,太过意识流,以至于醒来后唐柔自己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只觉得有点刺眼。
暖白色的光线照耀在眼皮上,将每条毛细血管都清晰地印在视网膜上,生成图像传入大脑。
她早就没有面对过这么强烈的光线,刺得眼睛生疼,翻过身,踢开搭在小腹上的被子,喊人关灯。
这么久的时间,让她已经习惯了被异种生物纵容。
可光线依旧刺眼。
有人捉住了她的脚,很快,脚背上传来湿润冰凉的感觉。
唐柔一惊,睁开眼,人鱼已经放下她的脚,柔声询问她,“还没睡好吗?你已经睡了很久了。”
他勾着嘴角,花瓣般的唇上漾着晶莹的水渍。
唐柔揉了揉眼睛,缩回泛起薄红的脚背,羞耻地想再埋头回去睡一会儿。
用被子盖着脸,囔囔地问,“为什么要开灯?好刺眼。”
“没开灯。”
他含笑。
清润的声音隔着被子传来。
唐柔翻了个身。
空气静止几秒,她披头散发的坐起来。
甚至来不及脱鞋就跳下了床,一把拉开浮动的窗纱。
窗外是荡漾着粼粼水光的深蓝色海洋,天际呈现出一点深沉的蓝,渐次晕开,像画家笔下的最纯粹的风景画,静谧又安静。
几缕光线从厚重雪白的云层中透出,拉长呈现,如纱如雾,梦幻的光影之间,有风吹拂,有浪翻滚,有海鸟飞过。
唐柔呼吸一滞,怔怔地看着明媚的天空,眼睛被光线刺得生疼,也不愿意眨动。
她好像不认识这个世界了。
明亮的白昼太过久违,一时反应不过来,站成了雕塑。
身后有人走过来,环抱住她的肩膀,轻轻亲吻她的耳朵。
随后低声说,“生日快乐,欢迎接收我的礼物。”
。
废土时代的第三年,世界达到了某种平衡。
空气一年比一年变得新鲜。
在地下生存的幸存者们,逐渐开始试探性地朝地表探索。
他们渐渐可以在陆地上行走了。
有了阳光,死亡的植物复苏,地面重新出现了氧气,那些蕨类植物不再释放有毒的孢子,藤蔓也不再像蛇一样蠕动着捕捉活物。
植物的攻击性在下降,空气的毒性在下降,水中的腐蚀性也在下降。
甚至,人们身上的畸变也在好转。
人类的世界,好像在一步一步恢复,甚至开始有人定期去地面上呼吸新鲜空气。
虽然虽然人类的新生儿数量还是很低,但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一座临海的岛屿,庞大的货轮停靠,几个侍者打扮的人正在往码头卸货。
全是新鲜的食材以及一些精美的日常装饰品。
这个岛屿很神秘,所有来过这里又离开的人,都不会吝啬华丽的辞藻,向未曾见过这座岛屿的人类描述这里有多么美丽繁华。
岛上有一个宫殿般的庄园,听说庄园里住着一个人类。
同时,他们也听说,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主宰者都在那里居住。
不过传言总归是传言,不被证实,就是假的。
海面掀起无声的风浪,一抹鳞光浮出水面。
等浪花消退时,已经变成了修长的影子。
每走一步,身上的水汽就消失一步。
等到他来到庄园门口,那头长发已经变得干燥。
进入房间,两个面容相似的孩子正机械化地站在墙边,一只墨发墨眼,一只拥有一头金色的齐肩短发。
唇红齿白男人目不斜视地从两个孩童面前走过,仿佛他们只是家里的摆件。
乘坐电梯来到顶楼,银白色的实验室里,有人趴在工作台前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