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醉童醉!他艰难地边走边喊,火灌进他的口腔和鼻腔,他要用最大的毅力去不断说服自己:这不是真的,只是脑海中发生的事情,你感受到的所有疼痛都不会伤害你的肉体,只不过在海域中造成震荡而已。忍耐,再忍耐,向云来,你可以救一个人。
可以救人的念头,一次次将向云来无法控制的、濒临涣散的意识拉紧,拼凑出可以继续巡弋的能量。
他只是短暂涉入,已经这样痛苦,童醉却在这样的火海里呆了好几年。向云来拨开火焰像拨开一丛又一丛过分繁茂的芦苇,他嘶哑的声音比热风还要固执,回荡在这片火红的海域里:童醉!我找到了赤须子!我把他带到你身边了!
火焰终于开始收束。像水逆流到起源,火焰缩回了向云来曾见过的山洞。山洞中传来呜咽,他爬进洞里,看见蜷缩在山洞深处的童醉。
周围没有见到赤须子的踪迹。童醉现在的状态已经无力在自己海域中再留存一个赤须子了。他问向云来:找到了?他怎样?他在哪里?
向云来犹豫了。他先问童醉:你愿意相信我吗?我不会伤害你。
童醉点头。
向云来:我说的话都是事实,我也不会骗你。但事实可能会让你伤心。如果你不能够承受,我会在这里陪你,好吗?
眼前的童醉是寻常的童醉,黑眼睛黑头发,眼泪从他发红双眼中流下来。他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料到:他没了,是吗?他死了,他早就死了,我没死的那天他已经死了
山洞中,火焰再一次盛放,彻底把向云来和童醉包围。向云来紧紧抓住童醉的手,疼痛令他面孔扭曲,牙关格格打战。童醉抱着向云来,把他压在自己的胸膛上,向云来没入他的身体。
像滑过火热的千万刃刀片,向云来跌落在一条小溪里。
有人立刻把他拎起来,嗔怪又心疼:童童!
溪边有人洗衣,老妪把他牵到岸边,低声用方言责骂。幼童时期的童醉有圆滚滚的肚子,老人家轻轻拍他:都是你喝下去的水!
向云来透过童醉的眼睛穿梭他的记忆。从孩童时代,到少年时代,无数记忆混乱地流淌。他有时哭,有时笑,带着猞猁精神体翻山越岭,骑着父亲的旧单车在镇上穿行。
秋日的一个午后,爬山捉蛇的童醉在山脚发现了一个冒烟的草堆。他立刻提水浇灭未烧起来的火电点,却在草堆下发现了一个湿漉漉的男孩。
记忆变得愈发动荡。把赤须子安置在山洞里的那天傍晚下着小雨,带食物来给赤须子吃的那个周末艳阳高照。更多时候,山洞不止一个,天顶的太阳不止一个,好几位赤须子晃动在向云来面前,有时候笑着,更多时候坐在山洞前沉默。
你考上大学就会离开这里是吗?
我只是出去读书,我会回来的,寒假暑假,毕业了也会回来。
四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