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川万里绝色,我独与君目成。
他们把嘴唇撞在一处,当即舌头交缠。
界碑边上,大明山前,秦山秦水的注视下,君王在马头接吻。
万籁俱寂间,天地万物皆从他们唇齿中重新诞生。呵气为野马,舌底为大块,上搅为峰峦,下吮为川河。唇珠上那一点咬破的血腥气,是青天中一粒太阳。
秦灼受伤的右臂挽着他颈项,萧恒用左脸的血口贴紧他。
黑马白马嘶鸣,身上都是彼此的味道。
他们额头相抵了好一会,秦灼抬手拍了拍他的脸,缓缓拨转马头,抽响马鞭的同时喊道:“走了!”
他走得头也不回。
虎贲军随秦灼往南行去。萧恒立马界碑边,目送他消失于山水之间。
梅道然咳了几声,驱马上前问道:“陛下,咱们现在回銮?”
车马这时也驶来,阿双抱了萧玠登车。萧恒打马过去,凭轩摸了摸儿子的额头,回头对梅道然说:“你们先走,务必保护太子安全。送他回宫后,来瑶州找我一趟。”
第75章 七十 分地
暴雨倾盆里,青马刺破郊野河面。
瑶州虽不是萧恒的本营,但与潮州分属同道。萧恒年前划军区为四方,潮州营所镇正有瑶州。
梅道然护送太子回京后再次南下,边赶路边纳闷,陛下这是又想搞什么动作?
他微抬斗笠,视线射到瑶州城头。子时本当难见五指,但城中北方的天空竟染了跳动的橙红,死夜里似藏了枚新太阳。
是火光。
烧透雨夜,那得是多少把火。
青马沉重的呼吸里,梅道然的耳朵微微一动。
雨声后还有什么。
脚步、锣鼓、呐喊……萧恒还在里面!
他急声喝马,抽出长刀。雨珠打上刀面,似自天而射的箭镞。他马至门前时陡然勒缰。
城门洞开。
呼喝声越来越大。
妈的,认了!
梅道然咬了咬牙,狠狠抽响马鞭,直奔瑶州境北,州府官署方向。
他一路狂飙,在进了府衙所在的坊市时减缓马速。他在路上看见了很多人。
几乎是家家户户全部上街,有的戴斗笠,有的披蓑衣,拿镰刀的拿镰刀,拿锄头的拿锄头。城中十之有八的百姓,全部深夜冒雨上街,不约而同地往北走去。
那是火光烧亮的方向。
雨水也没能冲淡烟味,梅道然心中一紧,忙跳下马背,拦了人道:“老翁,咱们这是往哪里去?”
老翁披着蓑衣,底下趿着双快要泡烂的藤鞋,扛着耒往前一挥,大声说:“分地去!”
萧恒登基后重新施行均田制。战乱多年,荒地甚多,他便将无主土地按人口数分给农户耕作,耕满三年即为耕者所有。但看如今情形,这些土地并没有分进农户手中。
梅道然提老翁提过耒,牵着马问:“我听说这是陛下登基就颁布的条令,官府这才分地吗?”
老翁叹气道:“指望官府要等到哪一年?开春前又没个收成,年都没过得下去!一半人都往潮州跑了,那边好歹是陛下先前的地方,还有口饭吃。是前些时日来了个有本事的官人,挨家挨户地问了人口田地,要带咱们的青壮劳力去官府要说法。”
他摇头道:“我们只当他是撺掇。跟官府叫板,那叫送死!嘿,没成想这位官人还真有两把刷子。这不,今晚去州府跟前说话,连地方的大将军都惊动了!”
梅道然笑道:“那各位人去就行了,怎么还带着家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