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恒到底是萧恒,那张脸毫无波澜,八风不动道:“阿玠先出去吃果子,阿爹和阿耶更衣起身,就给你发压岁钱。”
终于要领钱,萧玠小小欢呼一声,连这点异样都不算什么,听话出了门。
秦灼忙拾掇衣服穿,突然叫:“萧重光。”
萧恒转头,见秦灼拎起裂成两半的下裳问:“你叫我怎么办?”
直到萧玠吃完早饭,阿爹阿耶还没有从内殿出来。
直到萧玠吃完早饭被老师捉去念书,阿爹阿耶还没有从内殿出来。
直到萧玠逃脱老师魔掌、回来吃午饭,直接被阿双领走,双姑姑说,阿耶要同阿爹算帐,但后面是谁同谁算帐,她也说不准了。
所以今年太子殿下到底有没有领到压岁钱,依旧是一个未解之谜。
第275章 四十二阋墙
早在七宝楼焚之前,岑知简和梅道然已然决裂。
但个中缘由,梅道然不肯说。
萧恒没有强迫,把话头重新放回岑知简身上,“岑知简怎么会和影子扯上关系?你和他在京中时,他有没有什么异常?”
梅道然苦思冥想,摇了摇头。
秦灼突然道:“疤。”
“那鸨母讲到,岑知简背上有道伤疤。”
萧恒轻轻吸一口气,秦灼看向他,继续道:“都说岑知简幼时得了一场重病,险些不成,那病症听起来还不像是病,倒像中毒。当时御医为他把脉问诊,说他很难活到成人。”
“还有那桩传闻。”萧恒道,“建安侯下落不明时,曾有传言是被狸猫换太子。岑知简和建安侯年纪相仿,他祖父又是建安侯和公子檀的师父,民间一度流传,他是被岑老太公效仿程婴救孤、拿孙子偷换保全下的建安侯。”
秦灼拧眉,“难不成岑知简也是影子的人?”
“不太可能啊。”梅道然说,“影子中只有青泥才会开背种观音手,要的就是更易体质、培养成万里挑一的杀手,但岑丹竹绝不是会武的材料,而且他的体质的确不好。”
萧恒沉吟片刻,“他的确不会是青泥影卫之流,但往上呢?”
梅道然对上萧恒目光,心中一跳。
岑知简会不会是影子的领事人?
种种疑问,因岑知简的突然出现而生发,又因他的突然失踪而中断。
只有找到岑知简,才能得到真正的答案。
柳州黑膏被全面清剿,萧恒又专门拨出一支卫兵设立了戒膏堂。他烧尽罂粟蓓蕾后,对它的子孙根骨进行类似报复的清算,数十数百数千年来被害者对加害者的清算。从新颁布的法令来瞧,贩膏者死,食膏者在大梁律法虽不受惩处,但在萧恒的地界绝对受不到公民应有的保护。深受流毒之害的柳州人民发觉,这位雷厉风行的将军同样有着切肤之痛的血泪。
萧恒的部队在柳州驻扎半月有余,后续事宜也按部就班运行下去,他的伤口也渐渐好转。梅道然最后一次给他换药,说:“幸亏好了,这几日这个天气,再不见好怕要捂坏了。”
萧恒抬头看向窗外,天空阴沉,低压的云层里藏了雷。
大雨落在当夜,当夜倏然转寒。这时节没有存炭,萧恒叫人给秦灼那边多送了两床被并一瓶药油,又嘱咐说:“同殿下讲:之前那瓶先不用了,换这瓶冷敷膝盖,还是夜里一次。他知道什么意思。”
秦灼将东西收下,却连声谢都没回。
梅道然隔着雨幕瞧对面的窗,试探道:“是得手了吧?”
萧恒抬头看他。
梅道然忙道:“好好好,是周公之礼,是敦伦,敦伦成了吗?”
萧恒收回目光,瞧自己的右手。
梅道然见他不断搓拈指节,心下有数,又道:“这事都成了,你俩还没成?”
萧恒说:“他闹着玩的。”
梅道然想宽慰几句,但几次三番也没开口。
也是,世间多的是无情却和合的露水夫妻,往秦楼楚馆里一抓一大把是,但他二人明显脱离这污泥潭之外。萧恒虽有城府,但心肝一望就能望明白,秦灼却是难拆难解的九曲肚肠,究竟怎么想,别说萧恒,连他最近的陈子元都打鼓。
陈子元合了一手药油替秦灼揉腿,旁的话也不敢问。裤腿叫秦灼挽到膝盖上,他手搭在两边,瞧着窗外大雨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