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解?”皇帝虚心求问。
“字写得好,数算得好,都是一门的专才。进士选通才,重在方略策。”谢澜安说到肯綮处,掉转扇柄在楠木案上点画,“臣初步的想法,进士科出题可以试文两道,试赋一道,但试策问少则五六条,多至十条都可。读书人,只读死书可不行,真正的有识之士,需对诏法、盐铁、铜谷、边兵等言之有物。登进士科的学子,便是未来的宰相种子了。”
除此之外,谢澜安还在折子上建议单开史学、堪舆学两科,又附童子科,专考十二岁以下童子,以便为国储士。
疏札之末,又附有策问的参考题目。
这便是她利用回程水路上的时间,为策考定出的大致框架。皇帝大喜过望,他参透不了一个人的思想怎么能如此高屋建瓴,精骛八极,只觉得这样的选士手段,说是改百年之格局也不为过了!
谢含灵果真是上天对他的恩赐,他的母后无法驾驭这柄宝剑,他可以。皇帝听到最后已坐不住,兴奋地抚案起身,想说什么,忽又面露疑难。
“只恐丞相那班老臣,会力争不允……”
谢澜安眸色平静:“下一次大朝会,臣愿为陛下分忧。”
“好!”有谢澜安这句话,皇帝便放心了,她的手段,般般都不同凡响。
陈勍深呼一口气,让自己看上去沉稳持重一点:“策举之事,便全权交由爱卿统理。含灵,今届策考若能推行,朕要谢你,普天下的寒人都要谢你,这监考官的位置自然非你莫属——你便是天下座师!”
这泼天大的头衔!彧良在殿门边悄悄咋舌,古往今来,也就这位谢娘子是头一份了吧。
可谢澜安听到这话,眼底闪过一丝波澜,并未应承。
她浮着笑说:“臣殚精竭虑,不过为陛下分忧。天下学子瞻仰的是陛下明德,感激的自然也是陛下。”
此事谈罢,她又少留了片刻,与皇帝商讨如何向吴地山越帅下招抚文书,以及借民种苗的种种细则,而后起身告退。
皇帝知道寻常之物谢含灵看不入眼,临走前赠予她一套御用的文房。
谢澜安谢恩,经过殿窗下供以小憩的紫竹榻时,看见上面有一幅半卷半展的画轴。
谢澜安进殿之际便瞧见了这个,只是当时不曾留意,此时无意瞥了一眼,她蓦然定住脚步。
澄心坊进献的绫金花纸上,一位身罩浅霓色观音兜斗篷的圆脸美人,正在踏雪折梅,明眸善睐,盈若星月。谢澜安道:“成蓉蓉?”
彧良转了转眼珠,在旁溜缝:“如今已经是绾妃娘娘了。”
皇帝仿佛看不出谢澜安微变的神色,望着小食几上一口未动的桃花酥,笑容如常。
一走出太极宫,谢澜安的神情便冷肃下来。
她知道皇帝比她还怕外戚专政的故态重演,所以不担心王氏女上位。只要不是王家谢家的女儿,皇帝爱纳谁就纳谁,于前朝都无太大影响。
可怎么会是平北侯之女成蓉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