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皇夫。”
“陇西郡开国公?”
“皇,夫。”胤奚明知谢澜安是故意的,心里依旧像烧起一把火,下颏蹭她乌黑的发顶。
“陛下金口玉言,不许言而无信。”
谢澜安啧的一声。
她不说话,胤奚也心满意足。方才冲着火光往城里跑的时候他有多恐慌,此刻便有多惬意。
经过渭城外的官道,路边野菊黄白,开得自在。
胤奚唤:“陛下。”
谢澜安:“嗯?”
没有重要的事,就是想叫她。
“女郎。”
“嗯。”
“谢含灵。”
“……”
谢澜安掐了把男人青筋叠起,看久了让人口渴的手背。
谢含灵。谢含灵。谢含灵。
胤奚嗅着浮在鼻端的冰雪幽香,谢含灵还好好地活着,谢含灵在他怀里,谢含灵是他的。
离营地还剩几里地的时候,胤奚提前下马,牵缰而行。
韩火寓,肖浪,池得宝,纪小辞早已在营帐的最前方恭迎,望见谢澜安的身影,齐齐叩拜。
韩火寓双手捧呈节符,心潮起伏:“小臣恭贺陛下隆登大宝,此乃天下万民之幸!臣幸不辱命,倚胤统领,高统领,肖将军之威,扫荡西北,未负陛下之托。”
“平身。尔等兵悬绝地,睿勇无前,为朕开拓疆土,皆大治良臣。”
谢澜安说罢,目光落在池得宝的单臂上,目光泛起波澜。
池得宝咧开色泽惨淡的嘴唇:“女君、哦不,陛下,不碍事的!属下命大不死,单手使刀照样是一条好女子,照样能为陛下上阵杀敌!”
谢澜安伸手轻轻落在女郎残缺的断臂处。
她胸口起伏了几次,点头:“好女郎,好肝胆,朕为你们庆功。”
主将身后,那些不曾见过谢澜安的兵士,早已痴怔在原地。
女帝一袭清风飘逸的白玉襕袍,不染纤尘,如天上人。她不必威重的龙服衬托,也不用艳丽的粉黛妆饰,便是灿若骄阳,风仪霜烈。
胤奚目光扫过去,众士才如梦初醒,觫觫伏身跪拜,恭祝圣人万安。
三军如草披靡,贺声响荡长天,这样一来,唯一没跪下的高世军与其部众便显得鹤立鸡群了。
胤奚皱起眉,谢澜安缓步上前,先行笑道:“高王英勇,朕闻名久矣,为解万民之危不惜以身犯险,更叫人敬佩。令弟高世伍在青州递上的降书,字字恳切,朕虽还未见其人,但兄弟同心,见高王便知高将军的风采,朕心甚慰。”
她一开口,高世军便先被那雍容沉着,又全无女子柔婉的清朗嗓音摄在原地。
她这番话,貌似赞扬高世军,却又提起高世伍归顺南朝的事,是有意无意地提醒他,高氏兄弟遭本国国君舍弃,却受南朝的接济,方有今日立身之地。
高世军神色微动,心道此人果然不同凡响。
在此之前,他想象不出一个女人当皇帝会是什么样子,眼下他见到了,这个人身上,带有一种与生俱来的贵气与胆魄。
一个人的姿态可以假装,眼神却不能,她注视自己的眼神中,没有丝毫的畏惧与躲闪。
胤鸾君是高世军见过的人中打仗最猛的,可这会儿他站在南朝女帝身边,女帝的气势全然不曾被压住。就像鳞身盘踞的金龙拱卫着一颗骊珠,明珠之光,至大至明,无人能够抵挡她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