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憋死自——”己不成?
话没说完,方荷突然将脑袋抵在他胸口,肩膀剧烈地颤抖了起来,喘熄轻重不定,人却抖得越来越厉害。
她终于学会了宫里不得大声喧哗的规矩,现在连大哭都不敢再发出一点儿声来……
康熙低低骂了一声,抬起她的脸,就看到她哭得满脸通红,唇瓣都已经被她自己蹂躏地见了血迹。
他惊得赶紧去掰她的嘴,“徐芳荷!你——想哭就哭,没人拦着你!”
方荷启唇咬住他的扳指,呜呜着痛快哭了出来。
尼玛,也没人告诉她,薄荷草露刺激眼睛也这么疼啊!
她怕自己哭不出来,又不敢准备味道太大的洋葱、姜粉泡过的帕子,知道清凉油和风油精这些东西也能刺激人流泪,就提取了一瓶子薄荷草露。
这东西没多大味道,就算闻见也可以说是防蚊虫。
刚才她不小心戳到眼睛里一点,结果比沾了辣椒也不差什么了。
下次她一定少放点薄荷花露,疼死爹了呜呜呜~
康熙叫她这狼狈又委屈的哭声闹得,一点脾气都没了。
他冷落方荷,原因却不是她想得那样。
康熙头一次发现,自己喜爱过的枕边人,竟是盘踞在他身边虎视眈眈的毒蛇,这不亚于卧榻之上悬着一把利剑。
属于皇帝的警惕和多疑,叫他更无法相信能查出德妃来的方荷。
她比他想象当中聪慧太多,甚至不输朝中大臣。
过去康熙不曾细究过她那许多与寻常女子不同之处,也都浮现在他脑海里。
先前她踩着他底线蹦跶的造作,甚至像哄人玩儿的小打小闹。
宫里最多的不是主子,而是无处不在,卑躬屈膝到与蝼蚁无二的奴才。
若没有她,也许要过好些年,他才会发现内务府这团污糟账。
她甚至比德妃还有谋算,而他……对她的喜爱,比对乌雅氏多太多,直到现在他都不想放下。
正因如此,他更不敢宠爱她,甚至想逼自己放弃。
作为皇帝,他不能容忍自己身边再养出一条毒蛇。
可她不造作,不咋呼了,连哭都没有以前的嚣张,他心窝子却像是被人掏空了一部分,空得叫他只想把人抱在怀里哄。
低头看着在他怀里强忍呜咽,哭得浑身颤抖的小人儿,康熙心里不甘自恼的那股子火,被她的眼泪彻底浇灭了。
他顺着自己的心意将人紧紧摁在怀里,手在她后颈侧反复流连。
“是朕错了,朕不该叫人欺负你……”
方荷抬起头,哑着嗓子呜咽,“是您欺负我,您故意冷落我,吓唬我,是皇上叫我信你的,我信了,呜呜呜……我信错了吗?”
康熙哑然,他抱着她坐在罗汉榻上,哄着她喝水,“往后朕不会再如此了,朕给你赔不是,回头叫梁九功带你去私库,随你挑你喜欢的东西,不哭了可好?”
方荷也想说好,这位爷私库里可都是好东西,她进去了还能空手出来?
可是……她停不下来啊,眼睛疼。
她干脆抱住康熙的腰,依然呜呜个不停,“你吓到我了呜呜呜……我往后再也不敢信你唔~”
康熙低头,尽量温柔却急切地堵住她的嘴,以唇舌缱绻地允掉她唇角的泪,勾着她忘记自己刚放出的狠话。
嗯……他还是第一次尝到眼泪的滋味儿,不咸,竟有点凉飕飕的?
方荷感觉他辗转的动作顿了下,心稍稍有点虚,赶紧推他。
“您到底都查出什么来了啊?为什么突然叫嫔妾过来,又像审犯人一样,那么冷酷无情,嫔妾的心都凉了……”
所以要是眼泪凉,也很正常,问就是心冷透了。
康熙沉默片刻,叹了口气捏捏她的鼻尖,“倒是叫你歪打正着,内务府的蛀虫……呵,叫朕觉得阖宫的主子们都是蠢材!”
既然已经确定内务府有问题,康熙叫福全进畅春园,就是叫他领了九门提督的步兵围了畅春园,接手内务府采买和所有进人的差事,扣下内务府所有官员查账。
同时常宁带着禁卫军管控所有城门,不许任何朝廷官员和内务府官员及家眷进出京城。
只等福全查完内务府的账,康熙会挨个跟他们清算!
就福全已经递过来的有问题的账册,荤食的价儿跟民间竟然相差百倍不止,连青菜的价格也堪比民间人参的价儿。
就更不用提太医院的药材了,以次充好,偷梁换柱,虚报高价……这甚至都不算最严重的问题。
还有官员借口用人参喂鸡,鸡子的价格与民间相差千倍,一个铜板的鸡子,宫里至少要一两银子一个。
方荷张大了嘴,一两银子相当于后世一百五左右,买一个鸡蛋……冤大头都配不上康师傅了。
康熙亲了亲她额头,“不过幸好发现得早,朕登基后才废十三衙门,复归内务府,如若再耽搁几年……国库怕是都要叫这起子混账给掏空了!”
他以前没觉得有什么,毕竟缺了谁的吃喝,也绝不会有人缺了慈宁宫、寿康宫和乾清宫的吃喝。
可三个宫里光用膳每年花费的银子多达几十万两,却绝大多数都进了这群蛀虫的手里,简直叫康熙恨不能立刻活剐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