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年人本来身体素质就下降的厉害,饶是老太太平日保养得宜,这一下也在医院住了一个月。
温白然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温奶奶已经准备回家了。
温前明和谢女士特地去香港接她。出发前,谢女士给温白然打了个电话。
她在电话里叹息,人老了,身体再怎么也比不过年轻时候。立志要玩遍祖国河山的老太太在视频里神情萎靡,花白的发越来越明显,她看着都难过。
温白然没想到这么大的事竟然现在才让她知道,六神无主地说那她也一块去接奶奶回家。
谢女士说不用了,有她和老温两个人就够。
温白然起初不同意,怎么说奶奶也是最疼她的人,她应该去看她。但转身看见在客厅里打游戏的周凛,她忽然又觉得没脸去看她。
彼时她状态不好:工作也丢了,感情在过去和现在里挣扎,理智把她整个人和生活都拉扯成一团乱麻,心态随时随地都在崩溃边缘。奶奶那么睿智的人,看见她说不定还要反过来为她担心。
谢女士虽然不知道都发生了什么,但感觉得出来她的不顺利,安慰她说,先把自己顾好最重要,奶奶这边已经没什么大事了,等回了家你想什么时候来看都行。
挂了电话,温白然想起那一年家里停电,奶奶在旁边给她摇蒲扇的样子,心里说不出的复杂滋味。
她平静地走回房子里,还是问了周凛能不能陪她去趟香港。
他说等他滑完雪。
也不算拒绝。
温白然是有失落的,委屈也有,更多是对奶奶的惭愧。
比这些更可怕的是她从那时候起发现自己已经麻木了。
当对一个人有了预判,他会说什么、做什么都在意料之内。
不会有期待,也不会去幻想,像被设定好的某种程序,她只是一个待在他身边的空壳而已。
温奶奶已经八十五岁了。
她才二十七。
一个人在二十七岁的时候失去爱的灵魂原来是这种感觉。
可她不要自己只是一副躯壳。
/
温奶奶过得不是整寿,但因为年前那一跤摔得把整个家族的人都吓了一跳,所以这次决定办的隆重点冲冲喜。
温白然一家到的晚,小叔出来接的。
温后亮埋怨他们动作太慢,这都快开席了才来,真把自己当来吃饭的客人了,说完注意到温白然,他一愣:“然然?这是然然吧?!都长这么大了!真漂亮啊!哎哟,从你上大学出去咱们就没见过了,这一晃都多少年了,还记得小叔不?”
温后亮结婚晚,小时候家里就温白然一根独苗,所有人都捧在手里宠,他总是偷偷买冰淇淋给她吃。
一转眼,小姑娘都长成大姑娘了。
温白然笑盈盈地:“记得小叔,不记得小叔有肚子。”
温后亮年轻时候不像温前明学习好、人又稳重,早早就考上了公务员。他也就是十年前才收了玩心,跟朋友合伙创业开了个电商公司,又恰好碰上了行业风口。十年过去,他早已赚的盆满钵满,人也越来越福相了。
他和温前明还真应了各自的名字。
一个前明,一个后亮。
温后亮被她打趣,乐得前仰后合,“你这丫头!”
国宾楼在本地的级别不低,温后亮在里面包了一个中厅,宾客名单删了又删,最后来了十桌人。不光有亲戚,还有街坊邻居,场面比过年还热闹。
打眼望去没瞧见温奶奶,温白然正要找她,温后亮拉着她指了指舞台边,小声说:“老太太倔,不肯拄拐棍儿,一会儿你牵她上台。”
温奶奶那次骨折置换了人工关节,现在还没完全恢复利索,不能久坐也不能久站。应酬了大半个上午,这会儿正独自坐在轮椅上休息。
大红色的舞台边,老太太一个人坐在那儿支着脸,充满了衰老的眼睛不复往日活力,看着面前满场热闹,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真的老了。
头发几乎全白。
温白然远远看见她都不禁眼眶一热。
“嗯!”她应了小叔的吩咐,跑过去叫声奶奶。
老太太年纪大了,眼珠子慢慢转上来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呆滞的神情这才从落寞变成惊喜,拉着她一个劲儿喊“然然!哎呀我的然然回来啦!”
温白然忍着眼泪不掉下来,用力地冲她笑,“奶奶生日快乐!”
她一来,老太太心情明显跟着好了八度。
也肯上台了,别说拄拐棍,直接坐轮椅上去都行,只要她宝贝孙女推着,她什么都行。
开席后,寿星婆在儿子、孙女的陪同下挨桌敬酒,也是逢人就要把温白然拉出来夸一顿,骄傲得不行。
温白然只要老太太高兴,也是做什么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