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手抓紧了椅子的扶手,谢暄忍受着又一阵眩晕,然而思绪犹如一记记重锤反复敲击,试图敲开一个豁口。
如此看来,地动最厉害的地方是龙脊山,而除了骆台村的人被害之外,其余两个村子的人都被傅行简强行赶下来了山。
不仅如此,他为什么要突然加固全县的房屋,就连临时安置村民的房子也修得结结实实,难道是凑巧?就真的只是为了贪图那点木料钱?
在昨晚面对自己的质问他没有正面回应,而是说让他不用担心,高瑛明日会进山,他当时还不懂进山而已,能有什么影响。
而就在刚才,每一个人,包括萧九渊都露出了惊恐的表情,可他却异常镇定,静静地护着自己直至晃动停止,然后安抚、交代,将诸事安排得妥妥帖帖。
这像不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镇定,更像是谋而后动的自信。
他为什么会这样……
难道,他能预知?
“有没有人在,官府里有没有人在!”
豁然一阵撞门声彻响在耳边,谢暄站起来快步走到西院门口,向后看去。
两个院子中间的甬道尽头有一扇门,这扇门只有每日巡视的衙役会打开出入,出去是一个丈余宽的空荡院子,院墙上有一道门,是府衙的后门。
被敲得砰砰作响的,正是这道后门。
“有没有人啊!”
“救命啊!”
这次呼救的是个女子,惊慌无措,喊得几乎破了音。
“快去看看。”
身旁守着的家丁颔首,立刻跑到甬道尽头的那扇上了锁的门前。
“坏了,没钥匙……”
谢暄的话音还未落,却见这个家丁扶着门的手臂筋肉蓦然凸起,那感觉仿佛是轻轻一推,啪地一声门锁落地。
身边的荣德轻轻吸了口气,谢暄也怔在原地,眉头轻颤。
他早就看出这些后来的家丁并非寻常人,个个身形精健,目光炯炯,尤其沉默寡言。谢暄担心是夏修贤的人,平日能少接触就少接触。
“有没有人啊——!”
门外还在持续呼救,家丁已奔到后院门前,谢暄忙应了声,
“有!别急!”
“殿下。”荣德压低嗓音,急得直往后拽他,“让他去看看就行了,您别出什么事。”
“房子,房子刚才突然塌了!”女子看到门开,惊慌失措地抓住家丁的手臂,“压住了两个人!”
谢暄一惊,推开荣德向后门冲去。
第94章
“啪!”
一块经年陈旧的砖块在谢暄脚下摔得四分五裂,灰青的表面上星星点点,有一些墨黑黏稠的痕迹,他倏然抬头看面前的人。
黑灰的尘土将这个男人包裹得严严实实,殷红的鲜血正顺着手臂蜿蜒而下,他奋力扒着砖块,嘴里喃喃地念着,
“我不该让他们留在屋里,都怪我,都怪我。”
原来这屋里被埋的,是他的妻儿。
“会没事的。”
男人不可思议地凝起眼神,像是没想到在这烟雾尘天中还能看到一个这样干干净净的人,
“马上就会有人来帮忙了,你放心,一定没事的。”
谢暄说完弯下腰去, 一双白瓷似的手在灰黑粗粝的砖块上迟疑了一瞬,伸进去,用力拔出一块,扔向身后。
也许是遭此打击,男人的反应有些迟钝,又扒出两块砖来才木然地道了声,
“多谢。”
轰然的雷声再至,众人连头都未抬一下,已然麻木,谢暄却不知为何心头微震,停下来摊开已经磨到赤红的手掌,才发现指尖肿大,起了数个涨白的水泡。
一滴雨悄然落在掌心。
“兰公子!”
他回头,是荣德带着几个人奔跑而至,疯了一样地冲过来将他从一堆瓦砾中拉出来,怕不够远,又拖着走了好几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