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似乎不是所有人都能被温暖抚慰,起码迈克罗夫特不能。
“夏洛克,你找到了新房子。”迈克罗夫特双手交叠在手杖上,眼睛微眯,正用一种估量的眼光看着他。
“嗯,有更换住处的打算。”福尔摩斯的视线偏移,看向禁闭的房门,言语间透着少有的含糊,也没有对迈克罗夫特的打量提出异议。
可就是这份难得的“顺从”,让迈克罗夫特心中的警觉更甚,他特轻抬眉毛,目光如炬,声音中带出些许尖锐,不给弟弟任何搪塞的机会,“我竟然不知道我亲爱的弟弟短时间内积累了如此财富,得以在伦敦西区的贝克街寻觅新屋。”
“就如你不知道我曾帮221b的哈德森太太解决了棘手难题,才换来优惠的租金一样,迈克罗夫特。说实在的,你的情报系统怕是该好好更新一番了。”福尔摩斯偏过头,犀利的目光如剑,直射向兄长,再没有刚才的闪避。对他而言,偶尔偏离话题已是极限,要是对方步步紧逼,即便亲人也别想得到他更多“温柔”的回应。
他没做错任何事,也不再是个孩子。
“仅仅是哈德森夫人,没有别的目的,更没有其他人牵涉其中?”迈克罗夫特的声音陡然低沉,当他得知夏洛克在伦敦西区,尤其是贝克街附近四处打听房产时,心中的警报瞬间拉响。更离谱的是,弟弟不知走了什么魔鬼的运气,竟真找到了曾帮助过的哈德森夫人,而这位夫人恰好正在出租房屋。那座位于贝克街221b的房子,正对着哈利·查德威克警官的卡姆登私邸。
见鬼的。
迈克罗夫特双手抱臂看向对面人,夏洛克却像是知道该怎么挑动他的火气,言语间带着避重就轻的嘲笑,“目的?和你处理那些堆积如山的文件一样,我不过是在为自己寻找一处舒适的安身之所罢了。怎么,在你眼里,连这点小事都暗藏玄机?”
迈克罗夫特的脸色愈发阴沉,“夏洛克,你知道我的意思,贝克街不是你一个人该待的地方。”他把“一个人”这几个词咬得很重,夏洛克该明白他的意思。
可夏洛克只是静静地站着,一言不发,两个人的视线在半空中碰撞许久,夏洛克才弯下眼睛,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般轻松,语气里也是少有的散漫,“亲爱的迈克,你的疑心病越来越重了。或许你该把精力多放在你那些政府机密上,而不是对我的生活刨根问底,我当然会选择合租。”
这种罕见的表现,久违的亲昵称呼,却让迈克罗夫特的心越发沉重。
或许是自上次交谈开始,不,也可能在更早的时候,夏洛克和那个查德威克,就产生了模糊边界的情感。
可这份感情要经历多少磨难,夏洛克根本不知道。
就一个简单的尸体处理,如果是合法伴侣,这本是再平常不过的流程,但在这对恋人间却完全不同。
天知道他们当初要把弗雷德里克的尸体送还给没有亲缘关系的阿尔伯特废了多少麻烦,走了多少手续,才能擦着法律边缘避开纠纷。
不止如此,毫无保障的感情,他人的嫌恶,摆在明面的排挤,无法晋升的压迫,这一切,构成了阿尔伯特的爱情。
正是因为迈克罗夫特暗地里接手弗雷德里克4年,也旁观了4年,才更无法接受夏洛克踏进这片泥沼。
更何况比起孤身一人的阿尔伯特,他弟弟会面临着更多,就比如他的政敌也会把目光投向夏洛克,他现在确实风光无限,能被戏称一句“大英政府” 但政坛风云变幻,十年、二十年后又会是怎样一番景象,就连他自己也没有全然把握能分辨清楚。一旦自己稍有差池,现在那些“柔顺”的猫咪会立刻变为豺狼虎豹,而夏洛克就会成为“最佳标靶”。现成的理由摆在那里,他们可以轻松将夏洛克扔进暗无天日的采石场,或是驱赶到荒郊野岭去修铁路。更甚者……迈克罗夫特猛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试图以此阻止自己继续想象那些可怕的场景。
总之,这不能,也不该是他弟弟要过的生活。
诚然,他认同爱情只是爱情,并无贵贱之分,不过是万千情感中的一种。但身处这个充斥着歧视与压迫的时代,同性之间的感情,无疑是一场与整个社会规则的对抗。
他绝不会允许,也不可能认同。
一时间,两个人都垂下眼眸,气氛突然变得很安静。
但很快,有一道清润的声音划破这份静谧,“那个,打扰一下,请问你是在找合租室友吗先生?”
华生其实并没有听见多少,毕竟探听别人的谈话是件非常不绅士的举动。只不过或许是最后一句的嗓音更清亮些,又或许是屋内也陷入了寂静,让他凑巧地听见最后一句,这位小福尔摩斯先生也想找人合租。
这是一件多么凑巧的事情!
华生搓着自己的手掌,经过这大半天,虽然他没太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他能看出来这位小福尔摩斯先生,不,是这些先生们,都是极具正义感的可靠绅士,再加上他身上的钱也所剩无几,倒不如……
“是的,他是。”都不等夏洛克回答,迈克罗夫特先一步替他作出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