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尔摩斯在接到小约翰的电报时,确实有些心烦意乱,他没想到自己出去这几天里,哈利竟然经历了抚养人离世的痛苦。
不仅如此,小约翰还特意描述,对面杂货店的老板跟苏格兰场的门卫都表示,哈利当时神情极为低落,近乎急切地坐上马车飞驰,苏格兰场也给哈利放了一周的假,自此对方再也没回去过。
哈利比他情绪要丰沛得多,并且对方在多数情况下,面对痛苦的方式都是倾诉和分析,而过往的无数次里,他都是那个合格的倾听者,没道理因为感情变质,他就失去了这份资格。
并且哈利跟他一样朋友寥寥,又没回苏格兰场,也不会有人能取代他的这份资格,这点福尔摩斯极为肯定。
可惜事实却是,他没有收到任何信件,这超出了逻辑能解释的范畴。
不,也不一定。
福尔摩斯试图模拟出哈利的思路——
他不在家,哈德森太太只是邻居,不能完全信任,在哈利情绪糟糕时或许会在信件里写一些出格的言论,而之前的阿尔伯特案中,街坊邻居才是最需要提防的对象,哈利经历过那件事,所以决不可能随手将‘证据’递出去。
因此,哪怕是写了些什么,要么就是在极为不起眼的地方,要么就是隐晦到被发现也无妨,福尔摩斯甚至怀疑是二者皆有。
这么想着,他走到哈利的家门口,拿出放大镜,俯下身蹲着一寸寸检查。
那位抚养人跟之前他们埋葬的凶手不同,如果对埋葬地没有明确要求,那大概率是被葬入公墓,当然,如果有别的要求,福尔摩斯也祈祷对方能去个特点鲜明的地方,并且哈利给他留信息的时间不要太靠前,这样地上或许还能留下些痕迹。
从某种程度来讲,他确实受到了上帝的眷顾。
借助放大镜,福尔摩斯从石板缝隙看到了与众不同的白色沙砾,那些沙子在伦敦鲜有的阳光照射下,还会带着闪烁的晶亮。
福尔摩斯能认出来是肯萨尔绿野公墓的沙土,那里东南部的沙丘上遍布这样的沙砾,因此公墓就地取材,也用了一样的材料。
所以说,他们公寓门前……
福尔摩斯顺着白沙的痕迹小心追寻,但出乎意料的是,白沙没有出现在门口,而是转向了旁边的窗户,并且在窗户附近留下细细密密的一小片,显然,是哈利来回踱步的结果。
这扇窗户有什么?
福尔摩斯不禁抬头仰望,恰好与推窗观察的华生视线相触。
华生尴尬地缩回头,却没看见福尔摩斯眼中缓缓蔓延的笑意。
这扇窗户或许没有特殊的含义,但窗户的上方,是起居室,而他的扶手椅就摆在窗前。
哈利是在想他。
福尔摩斯无比确信。
“呼。”他长舒了一口气,之前微微提起的心彻底放下,虽然他自认全伦敦没有人会比他更了解哈利,但人心总是变幻莫测,福尔摩斯不得不承认,在确定的背后,也有一块儿秘密角落发出担忧的信号,如果哈利真的彻底斩断了对他的感情,如果哈利真的不再愿意对他倾诉,又该怎么办。
爱情。
它与智慧不相关,与地位无牵连,只要陷入这个词汇的漩涡,就会让人饱受折磨。
但也让人心甘情愿。
他这么想着,目光在一楼的窗户上寻觅,如果只是思念他看向二楼,哈利不至于在此处踱步,能让他纠结至此的,估计就是那份‘信息’,到底在哪里?
当视线覆盖到最边缘,他的行动停滞了。
圆润整齐,不带棱角,是哈利笔迹的典型特征,对方只写了一个单词——
night。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