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伦斯应该是死于肺癌。”船医结束观察,摘下手套,“长期吸烟,干咳,到后来的咳血,呼吸困难,消瘦,为了这次航行,他付出了一切。”
“有什么东西值得他命都不要的付出?”哈利蹙起眉,本能地开口追问,“他忘了自己年幼的妹妹了吗?”
“每个人想法不同吧,只可惜没人会知道劳伦斯的意图了。”船医叹息着摇头,看向哈利他们,“那么先生们,你们还有什么别的事吗?”
“船医先生,我想知道你是从哪里知道‘珀耳塞福涅’号招工信息的?”福尔摩斯静静地听完对方讲话紧跟着开口问道。
“从《威斯敏斯特报》上。”船医也没有隐瞒。
“想来待遇应该相当不错。”福尔摩斯的语气轻缓,但哈利能注意到船医略带戒备的神情。
“还可以吧先生,您到底想问些什么?”
“我想问,你为什么会放弃安宁闲适的陆地生活不要,偏偏为一份招聘广告来到邮轮上。”福尔摩斯的语速加快,“你刚才上去救人的时候行动不稳,现在站立的动作也习惯后倾依靠脚跟的支撑,但实际上一个有经验的船医腿部肌肉更加发达,会习惯微微屈膝站立,这有助于他们在摇晃的甲板上保持稳定;一般船医习惯了风吹日晒,脸颊手背的皮肤粗糙黝黑在所难免,但你的双手苍白细腻,脸部也不过是呈浅褐色。”
随着福尔摩斯的话语,医生僵硬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又看向手背,下意识想向后藏,但他咬着牙忍住了,只是抠挖裤缝的手指暴露出他的紧张。
“普通船医的医药箱小巧紧凑,布局都是精心设计,将颠茄片、酸橙汁、简易的止血工具放在最上面,毕竟晕船,坏血病,外伤才是行船时最常碰见的问题,他们还会就地取材,备上木板跟麻绳用于临时固定骨折。可你的医药箱却并不寻常,各类复杂易碎的器皿摆满医药箱,尤其是体温计竟然放在最上层,刚才在餐厅我大概看了一遍,你还准备了麻醉剂,镇定剂以及治疗慢性病的药物,不得不说,医生你的药物相当齐全啊。”
哈利闻言立刻上下打量着对面看似温和的医生,“先生我……”
“你有皇家外科医生协会颁发的资格证吗?”他一边问一遍观察对方,都不需要对面人开口,“好吧看样子是有,那作为医生助手上船服务一个航次的经历呢?”
“没有。”哈利注视着他的表情变化得出结论,紧接着自己瞪大眼眸,“你没有?”
这是一个纯粹的陆地医生。
“他不仅没有,或许还在诊所里过着不错的生活,看他手部的薄茧,想来还是华生医生的行医之路更为辛苦些。”福尔摩斯的声音冷淡,他半蹲下身,修长的手指在医药箱半空活动了两下,像是抓娃娃之前的试探,紧接着果断而迅速地捏起一个小棕瓶,行动敏捷到船医来不及阻拦,“如果我的推测没错的话,就连吗-啡注射剂也是你交给劳伦斯·艾伦的,对吧先生。”
哈利猛地回头,看向眼神挣扎的船医,上前两步,依靠体型的优势造成绝对压迫,“或许你该解释一下,先生。”
“我……”男人嘴唇动了动,满脸颓唐地抓着头发,“好吧好吧,是我给的,我也没有办法。”
他说到这像是想咽回去什么似的,喉结上下滚动,“当时的招聘没写要到船上,只说来一个人烟稀少的地方,所以我就过去了,那位负责人在跟所有应聘者交谈过后决定选择我,他们不在意我缺少随船经历这件事,那我为什么要纠结这些,至于我箱子里的药,有一部分是负责人让我带着的。”船医说完指向那瓶吗-啡,“他让我多带些,我还疑惑过,结果都还没上船,光是在陆地进行培训学习的时候,劳伦斯就来找我拿药了,他一开始还不会自己注射,都是我注射的,不过几天之后他就学明白了,我只负责提供药物。”
“你有跟他说注射计量吗?”福尔摩斯的目光如尖刀般锋利。
“当然说过,”医生连忙解释,甚至有些手足无措,“但是劳伦斯可能是曾经服用过太多鸦-片-酊,又或者是他自身情况比较特殊,他对吗-啡的耐受性很强,我们在陆地的时候他的剂量已经不小,等刚上船的那两天更是疯狂,我还跟他说起过,要注意计量,吗-啡注射过量非常危险,可他当时跟我说,船上工作太多,他压力很大,过几天适应就好了,我也没想到……”船医捂着脸,他从劳伦斯倒下的那刻起,就觉得是自己害死了对方,如果他能更强硬一些,如果他没有贪图……
船医的牙齿咬破嘴唇,血腥味涌上鼻腔,却难以压住心底翻滚的苦涩。
哈利看着密密麻麻的针眼,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一共跟你要过多少次吗-啡?”福尔摩斯也同样盯着针孔询问到。
医生从口袋里掏出小本子翻了翻,“16次。”
“但是这里只有15个针眼。”福尔摩斯的声音像寒冰一样冷冽,激得哈利不由地抖了一下,不过他不是因为声音,而是因为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