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伦敦的冬日总会伴有连绵的阴雨,伴着寒风如刀般刺入每个人骨骼的缝隙,令他们行走间带着晦暗的隐痛。
夜色中的街道上行人稀疏,只有雨水沉默的落下,在青石板上积起小小的水洼,倒映着漆黑的夜空和零星的灯光。
一只靴子踏入水坑,溅起的水花使夜色和灯光破碎,泛起涟漪阵阵。
身穿黑色长风衣的女性撑着一把黑伞,驼色的围巾遮住了她的面容,只是看她露出的眉眼,微微下垂的眼尾会给人一种温柔的错觉。
女性手里提着一个袋子,头顶的伞隔绝了飘零的风雨,让她能步履从容地闯入寒冷的夜色。
安妮目光平和地注视着前行的道路,被围巾遮住的脸上没有半点笑意。
距离欧洛丝被关起来已经过去了六天,而安妮正要带她回家。
很明显的,她先妥协了。
在一段亲密的关系里,产生矛盾之后,先低头的不一定是最重视这段关系的,但一定是最心软的。
其实也并非是安妮太过心软……她只是对喜欢的人无法冷酷相待而已。
而欧洛丝的沉默让安妮只能一退再退。
在第一天,调查员告诉安妮,欧洛丝没有说话,只是拉琴。
第二天,欧洛丝泰然自若,只是拉琴。
第三天,欧洛丝无动于衷,拉琴。
第四天,欧洛丝依然没有任何改变。依然不肯和人交流的时候,安妮觉得没问题,她可以耗下去。
到了第五天时,安妮向欧洛丝的哥哥们打了电话。
虽然安妮自己想让欧洛丝长长记性,但她想,夏洛克作为侦探,查个凶杀案是很正常的……只是这个案子正好牵扯到了他的妹妹,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可当安妮打给夏洛克的助手华生的时候,却得知他们正在伯明翰追查一件疑案,实在难以赶回伦敦。
然后安妮就联系麦考夫,但他的秘书小姐跟她说麦考夫前不久到邻国访问,目前无法干预国内的事物。
安妮放下电话之后几乎要气笑了。
——一年到头恨不得窝在贝克街221b公寓沙发上待到死的咨询侦探,忽然跑到别的城市办案,对自己妹妹的事却不问一句;对自己家人有着可怕掌控欲的麦考夫居然不顾身份,跑去做外交大臣应该做的工作,而不关心自己最麻烦的小妹妹……
要是再不明白这其中猫腻,安妮就白认识这群福尔摩斯十几年。
第六天,安妮踏上了去接自己的小姑娘的路。
安妮当然知道这肯定在欧洛丝的预料之中。就算自己什么都不做,她也不会有事……在过去的许多年里,黑发蓝眼的小姑娘已经证明过很多次她的头脑是何等的聪明。
但是,万一呢?
没人比安妮更了解欧洛丝的疯狂偏执。万一欧洛丝真的到最后也什么都不做,让自己身陷囹圄,只为了和安妮赌气……那该怎么办呢?
安妮不敢赌这万分之一的可能。
她只希望自己看着长大的小姑娘虽然摇摇摆摆,但总要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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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监禁的环境都是这样的吗?”
安妮皱着眉头。
“绝大部分不是。”
和安妮联系的调查员詹姆斯说:“这只适用于特殊的对象——福尔摩斯博士的特殊我想你也该清楚,我们需要时刻监测她的状况。”
瘦削的女性身上套着简单的白衣白裤,蜷缩着睡在简易的床上,苍白的仿佛一团云雾,旁人呼吸稍重一些就会消散于这个狭隘的世界。
床边的柜子上放着一架小提琴,再旁边是一个不大的洗漱台……对于一个监禁的环境而言,这里并不算很差,该有的都有,甚至可以说一应俱全。
——除了它有一面墙是透明的,外面的人可以一眼望见里面所有的事物,一点隐私都不被保留。
这才是安妮皱眉的原因。
“里面看不见外面吗?”安妮问。
“当然,这是特殊材料制成的单面玻璃,里面的人只能看见一面磨砂玻璃,也听不见我们说什么。”
安妮凑近了玻璃,瞧见了女性比几天前更加深邃的眉骨和嶙峋的手腕,心中一沉。
“欧洛丝是在睡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