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宜瑶笑了起来:“你猜是谁告诉我的,是你的好四弟啊!他为了从我这里获取太子的情报,主动用这件事来换的。可不可笑,你走到这个位置,却要成为孤家寡人了!”
谢况也怒极反笑:“哈哈!那又怎样?白绫是朕让人送去的又如何?可朕并没有让她去死啊,到最后,不是她自己选择将白绫挂在梁上的吗?至于孤家寡人……阿瑶,朕以为你是最像朕的一个孩子,可你还是太天真了!能走到朕这个位置,就算能成为孤家寡人,也实在是值得得很啊!”
谢宜瑶恶狠狠地盯着谢况,怀疑他是不是真的要疯了。
阿母,这就是你给自己挑选的好夫婿。
这一刻,谢宜瑶希望世上如果真的有怪力乱神之事就好了,如果真是袁盼的魂灵作祟就好了,那或许谢况还能获得他该有的报应。
可是,她得靠自己。
老天让她重来一次,不就是为了让她走到这一步的吗?
谢宜瑶缓缓向前走了两步,对着谢况说:“陛下若真是心安理得,毫不在乎,又为何会噩梦缠身呢?”
谢况表情一僵,如同当头棒喝。
他晃晃悠悠地坐下,久久不言。
半晌,他终于开口道:“朕还有要事得告知你,没空听你无理取闹。”
谢况的声音有些沙哑,眼神却又恢复了绝对的力量。
反正谢宜瑶每次都只是嘴上忤逆他而已,并不敢真的对自己做什么,他早就看明白了。
等之后遇到有所求的时候,她依旧要腆着脸来求他!
想到这里,谢况就更觉得没必要再和她吵下去了,反而平白坏了自己的心情。
如果不是有邓扬的意见,他大可以现在就把她赶走了。
“告知?陛下又有什么安排要强加于我?”
“你猜的不错,”谢况沉声道,“朕已经拿定了主意。常山王归顺大楚已有一年有余,他虽是敌国宗室,却能弃暗投明,如今并无家室,孑然一人。朕把他配给你做主婿,你总该能接受了吧?”
“什么?”
谢宜瑶虽然也曾想过,自己与王均离婚后,谢况多半也要想着给她找第二门婚事,以求最大程度上利用她。
但她没想到这一切来得如此突然。
初时的震惊过后,谢宜瑶出乎意料地冷静,她道:“可我听说,常山王在燕国有好几名夫人与儿女的,可他却只身一人来到楚国。你是想让我嫁给一个抛弃亲骨肉的人吗?”
谢况微笑道:“朕居然不曾知道,你也是会在乎丈夫品德的人。朕还以为,只要模样够好,你就来者不拒呢。”
“陛下不知道的地方还多着呢,也不止我一个。你能理解士族和宗室,能理解寒门和武将,你知道他们想要什么,不过是权与利,你全都清楚……”谢宜瑶轻柔的语气突然变得狠厉,“可是你不知道阿母为何会因为你纳妾而愤恨,不知道为何我会因为有一个面容丑陋的夫婿而心存怨念,不知道为何素月想要出家,甚至不知道司砚这么多年在你面前卑躬屈膝是为了什么!”
谢况拍案而起,指着谢宜瑶道:“我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的女儿!枉你读了那许多诗书,文墨不通也就罢了,居然连忠孝仁义都不知道!”
“是,我不是一个好女儿。那你就是好丈夫,好父亲了吗?忠孝仁义,呵,陛下能走到今天这个位置,靠的难道是忠孝仁义吗?”
谢宜瑶昂着脖颈,不屑地望向谢况。
“荒唐,当真荒唐!忤逆不孝!来人——”
“阿父!”谢宜瑶一声高喊,吓退了正欲上前的内官。
“我最后再叫你一次阿父,今天之后,我就再也没有你这个父亲。”
不等谢况做出反应,谢宜瑶深吸了口气,继续说道:“你当然可以将我送给那个燕人,就像你也可以随意地让我和王均离婚一样,但是我也会有我的手
段。从前我是念在王均的生母只有他一个儿子,才心慈手软。可常山王一个燕人,就算稀里糊涂地死了,也不会有人替他申冤的。”
谢宜瑶往前走了两步,又道:“不孝确实该是死罪,可我自认还未到该死的时候,不如割发代首,以此代罚。”
说完,将右手伸入左袖中。
这一瞬,谢况突然想起范坚事发后,谢宜瑶曾用开玩笑的语气和他说,以后都要贴身带着武器保命。
她是怎么带进来的,明明他已经数次加强宫禁?是了,没人会想要到公主贴身带了武器,就连他自己都不曾想到。
若真是割发代首也就罢了,可她离自己这个距离,若是有意威胁自己,门外的侍卫能即使上来救驾吗?
说起来,离他上次亲临战场,也过了快十年了。
就只一瞬间,谢况却想了这许多。
他可太惜命了,所以在自己意识到之前,谢况就已经一步并两步冲到了谢宜瑶面前,拉扯着她的手,怒吼道:“你做什么!”
说完,突然觉得气急攻心,仿佛有一股未知的力量从底下喷涌而上,内官和侍卫们尚未反应过来,谢宜瑶却已经挣开,轻轻退后数步。
谢况喷出一口深黑色的血,居然一点都没有溅到谢宜瑶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