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的血迹已经被擦去,谢宜瑶的刀洁净无比,反射着皎洁的月光。
一声令下,兵刃相接。
双方的人数都不少,一时间谢宜瑶和孙白霓谁都近不了对方的身,但与此同时又都分身注意着对方的一举一动。
生死就在一瞬息间,马虎不得。
谢宜瑶固然有爱才之心,但这种关头已经顾不得那许多,必要拼劲全力才能保全自己性命。
两边实力相当,一度陷入苦战,然而宿卫军或许能等到援兵,可谢宜瑶这边是孤军深入,不能再拖延下去。
就在她盘算着脱身之法时,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了。
是陆安。
纵使陆安早就学会了审时度势,但谢宜瑶也只有他不将她供出去的把握,却没想过他会带着他的部下前来,情愿置身事内。
陆安本人曾经也没想过。
然而约定的日子一天天临近,陆安总是没来由地想起陆渊离京前和他说的话。
或许担心这会是永别,陆渊少了些刚重逢那日的弯弯绕绕,说了许多肺腑之言。
“阿安,风云变化之际,你得自己保重自己。”
他起初没将这话放在心上,但太子去世后,皇帝悲痛过度,已经数日不理朝政。所谓的“风云变化之际”已至,陆安似乎闻到了血雨腥风的气味。
一旦事发,陆渊人在地方上,未必会被马上波及,可他与褚娘却身在京城,能逃得掉吗?
褚秋澄也劝道:“他日无论是松阳侯还是庐陵王上位,又或者是司贵嫔倚靠幼帝把持朝政,都会将陆家这个‘忠于旧君’的寒族视作威胁。你我和阿兄素来与公主有旧,可还能找到比她更合适的主上吗?”
陆安终于下定了决心,如今他能调动的宿卫兵比以前更多,也有他自己的筹码来保全自己了。在此之后,他主动去找了谢宜瑶。
孙白霓不知陆安早就被谢宜瑶揽入麾下,便以为他是听到动静来相助的。
他平日贴身保护谢况,甚至可以参与政事,却对朝堂局势看得并不明朗,谢况提拔了身世寒微的陆安,孙白霓就将其视作了自己人,把他当成了同类。
来了这许多援兵,或许不必和公主拼个你死我活了,能够生擒她交给皇帝判决自然是上上选,想到这里,孙白霓的语气都轻快了许多:“陆将军!”
因为仍有叛贼正在与他缠斗,孙白霓就只分神喊了这么一句。
陆安没有理会孙白霓,只道:“这里有我拖着,殿下快走!”
谢宜瑶心领神会,没有理会目瞪口呆的孙白霓,趁着他们腹背受敌,带领亲兵脱了身。
孙白霓自然不愿轻易放走谢宜瑶,然而两边人数悬殊,陆安也不是个花架子,加上孙白霓期待着的援军一直未至,他再厉害,也无力回天了。
谢宜瑶粗略估计了一下,带入宫中的亲兵还剩一半有余,她边走边命令道:“你们这几队去把守宫门。白鹄,你带人去看住后宫嫔御,万不可让任何一人接近皇帝的寝殿。”
“是!”
谢宜瑶亲自带着主力直奔皇谢况的寝殿,护卫皇帝的卫兵大多已被孙白霓带走,这一路只遇到了几个虾兵蟹将而已,三两下就除掉了。
能畅通无阻地到达谢况的寝殿外,还是要多亏他本人——因为太子薨逝和近日要斋戒的缘故,谢况减少了宫城的守卫,同时却让许多手无寸铁的僧尼呆在禁中。
谢宜瑶让人团团包围住寝殿,确保万无一失后,带着飞鸢和几个绝对信得过的心腹,走了进去。
殿内灯火辉煌,犹如白昼,弥漫着香料气味,呛得谢宜瑶皱了下鼻。
谢况穿着素色的衣裳,跪坐在蒲团上诵经,看似气定神闲,额头上却有汗珠。
除了他,寝殿里就只剩下缩在角落里的几个内官,得知有叛军将至时,昙玄就带着僧尼们不知道溜到哪去了,但总归是遛不出宫城的。
谢宜瑶握着刀走到谢况身边,欣然笑了。
“陛下不愧曾经历尽千帆,事到如今还能夷然自若。”
谢况的声音有些沙哑,他问:“阿瑶,你是想拥谁为帝?”
谢宜瑶笑了两声,并不作答。
“是阿
宥吧?朕意属义远,你肯定是不愿支持才有此举。阿宁和阿宇是贵嫔的孩子,你更是厌恶。”
谢宜瑶依旧沉默。
谢况皱了皱眉:“难道是阿宽?这可不是个好选择,他尚年幼,又有疾病,心性不定……你控制不了他的。”
“谁说我要拥旁人称帝了?陛下到现在,居然也从未想过,我想自己做一做皇帝的可能性吗?”
“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做什么吗?”
“怎么不知道,”谢宜瑶手中的刀缓缓抬起,直到精准地落在了谢况的肩上,“陛下,你能理解他们的野心,却不能想到我也会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