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孟绪初躺进浴缸里的时候都还在想,江骞这人不行,听不出玩笑话。
泡完澡,他换了身干净的衣服下楼。
王阿姨给他煮了碗鸡汤面,说天气不好,让他多吃几口暖暖胃。
孟绪初边吃边四处看了看,没找着江骞,问王阿姨:“阿骞去哪了?”
王阿姨指了指楼上,“好像在露台,这不快下雨了吗,那些花得赶紧搬进来,不然风一吹雨一淋,直接就死掉了。”
“那么漂亮,多可惜啊。”
孟绪初这才想起他的花。
他这两天简直睡晕头了,醒过来时心里总觉得牵挂着什么,又怎么都想不起来。
被王阿姨猛地一提醒,草草喝了两口汤就往楼上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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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楼露台,江骞和几个人一起往里面搬着花。
天很阴沉,乌云重重压在头顶,他衣服裤子都被风吹起来,孟绪初赶来时,觉得这场景像末世。
江骞抱起一盆兰花转身,脚步一顿,旋即蹙眉:“你怎么来了?”
孟绪初其实不该在这时候上来吹风。
但他更担心他的花。
他顶着风上前,双眼被吹得眯起来,先仔细看了看江骞怀里的兰花,松了口气,又和大家一起搬。
花盆移走方便,但种在花坛里的几株海棠需要连着根茎一点点移栽出来,江骞很认真地撬着泥土。
孟绪初看到有一朵已经被风吹折了,软趴趴耷拉着,很是心疼了一会儿,接着却拿起剪刀要将它剪掉。
他一向都是这样,很喜爱一件事物的同时,也能很果断的舍去,并不把自己的喜好看得过分重要。
所以别人总说他冷血。
手腕被拽住。
孟绪初看向江骞:“怎么?”
“你要剪掉它?”
孟绪初说:“这一根已经坏掉了。”
“只是有一点折了,”江骞强调:“还能养好。”
“可是它看上去茎都断了。”
“能活。”
孟绪初愣了下。
他很少见到江骞这种固执的模样。
而江骞将他的手腕握得很紧。
片刻,孟绪初笑了笑,使了些力气收回手,“那就随你吧,花是你养的,你做决定。”
他说:“能活最好,活不了也尽力了。”
江骞于是不再说话。
所有花被移进室内时,风更大了,卷着天际厚重的云层,能见度变得很低。
屋子里,连走廊角落的灯都被点亮。
孟绪初和江骞一起洗手,他们手上都沾了泥土。
明明外面温度不算低,但只是吹了一会儿风,孟绪初的手指又变得冰冷僵硬。
他试着握了握拳,再张开时有些费力。
江骞打开热水,让稍烫的水流对着孟绪初的手腕使劲冲,直到他的关节变得灵活,手指的皮肤被热水浸得泛红几近透明。
孟绪初对他说了声谢谢,仔细清理起手指和掌心的泥土。
不知道怎么的,他忽然想起江骞对待将死的海棠的神情,抬起头,从镜子里看江骞。
江骞监督他泡手也监督得很认真。
悬浮镜下灯带透出暖光,把他们脸上每一寸纹路都映得很清楚,孟绪初的发丝纤毫毕现,江骞半垂下眼注视他手指的神情也清晰可见。
他忽然就有些好奇鱼缸里的鱼。
“那些鱼,”孟绪初说,“和我第一眼看到的还是同一群吗?”
话题来得过于突兀,江骞愣了下,才说:“不是。”
孟绪初看着他,等待他后面的句子。
于是江骞说:“大部分已经换过第三遍了。”
孟绪初了然:“难怪我每天看到它们都是活泼乱跳的,还以为它们从来不会生病。”
“如果有看上去生病的,我会捞出来,再换上新的。”江骞说。
“然后呢?”
“然后用一个小鱼缸带到我房间去照顾。”江骞顿了顿,“如果能活再放回去,如果活不了,你看到的就永远都是新的那一只。”
孟绪初仿佛因此动容:“所以成功过吗?”
江骞抬起头,从镜子里注视孟绪初温柔的眼睛。
“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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