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里,傅义在用手拨着那盆茂盛的绿萝,指甲掐烂了数不清的叶子。他已经几乎二十四小时没有合眼,而那些警员守着他不肯让他离开半步。
满身的疲惫将他衰弱的神经刺激得近乎崩溃。
他望着绿萝叶片上的纹路。想着自己眼球上的红血丝该也是这样。
忽然,陆桥的脚步声响起,他立刻望过去。
尽管整栋大楼的空调都在吹冷气,可汗水依旧浸湿了陆桥,他本就顺滑的黑发垂下来,看上去更乖了。他鼻梁上都是汗,那副黑框眼镜总是下滑,所以陆桥不得不在匆忙的步履中匆忙地上扶,镜片上全是指印,显得很狼狈。
几个小时前。
当拿刀的人冲上台,眼前这个人也立刻不要命了跑上来。
那时候太混乱了,傅义不记得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只记得慌乱之中,突然听到一声巨响,转过头来的时候,这个人满手是血,然后不顾一切地将他拥入怀里。
傅义第一反应就是他为了今天,提前四个月请设计师做的衣服。
然而眼前人的力气实在太大,一股柑橘洗衣粉的廉价味道,硬生生冲散了他身上的乌木香水。
于是今晚他本应该风光的头条上,沾满血的衣服和傅义惊恐的脸一样狼狈。连新闻的标题都不是他而是什么“英勇护主的小助理”。
该死。
正想着,忽然,会议室的玻璃门被一个中年男人推开。
陆桥一抬头,认出他就是高璟文说的那个项目负责人。sel公司专门负责傅义这次线下的会演。
两息间,负责人拿着一沓报告,匆匆上前,满脸歉意,还没张口,就听见傅义很不耐烦地问了句:“你们sel做事效率这么低?我已经坐在这里三个小时了,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出去?”
负责人说着口音很重的中文,鞠躬歉意“傅先生,毕竟伤了人,还伤得不轻,需要一些手续,我现在立刻去处理。”
旁边陆桥默默听着,没忍住总是往两人方向看。
纪录片里的傅义拍得还是保守了。
那个总负责人,是sel的中高层,一直很傲慢。就算sel是中韩合作的公司,员工和客户三分之二是中国人,也只听过他讲韩语。陆桥也是第一次知道他会说中文。还是说着中文被人骂得体无完肤。
陆桥看着傅义漫不经心地听着,手伸出沙发,在旁边绿萝的枝叶里胡乱划着,像是在刻意把玩物件。但那盆绿萝枝叶生得茂盛,陆桥看不清傅义到底在做什么。
总负责人小心询问:“好吗,傅先生?”
傅义的目光立刻不善地瞥过去:“你有时间在这跟我废话,不如早点把手续拿来。”
“抱歉。”
“你叫什么?”一个不留神,总负责人忽然站在陆桥身边。
陆桥看向他,没说话。
总负责人的目光已经自然而然地流转到陆桥的胸前。印着sel黑字的白色t恤上,工牌写得清楚:-。
事务部,陆桥。
总负责人忽然低了声音:“我马上回来。你照看好他,不要让他再出乱子。”
陆桥回答的直白又洪亮:“我没有义务。”
闻声,傅义望过来。
总负责人脸上一僵,威胁着:“别忘了人是你伤的。你如果不配合,你也走不了!”
说完就匆匆离开,会议室里剩下两个人刚好对上了目光。
他本就不擅长和陌生人相处,更别说是和极度外向又张扬的陌生人。
一瞬间,他张皇失措的模样让傅义忽然一顿。
那时候,他还呜呜咽咽地在自己耳边说些什么,当时傅义极力想推开他没注意。刚才与他对视的时候,傅义忽然反应过来。
他当时说的是:求求你别离开我。
傅义审视地盯着陆桥的脸看。
这人是谁?我见过吗?
紧接着,傅义审视的目光来回在陆桥身上打量,素色的衬衫,素色的t恤,还有像是街边打折店二十块钱甩卖的运动鞋,怎么看都不像是名流圈的模样。但脸蛋不错。
所以傅义脑海中只剩下唯一一种可能:哪个会所里点的看台吗?
于是问陆桥:“我们认识?”
陆桥一顿,有些不明所以。
虽然两人才刚刚说上话,但在这短短的几个小时内发生了宛如漫长一个世纪的内容,怎么不算是:“应该……吧?”
“呵。”傅义冷笑一声。
果然如他所想。
许多打着一夜情的名号哭着求着来找他抱大腿的例子,他见得实在太多。明明每次傅义连一滴酒水的价格都会成倍地付,可总有些贪婪的眼睛盯着他的银行账户,穷追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