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点了点头。陆桥向傅义和巴图示意了下,就一大一小两个人走开了。
空荡荡的长廊上又剩下了傅义和巴图两个。
巴图把汗手往自己牛仔裤上擦了两下,笑着:“傅老板,你给阳阳付了治疗费,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谢你。傅老板你放心,这个恩情我们会记下的,我们也会想办法还给你的……不,这辈子我们都还不了,等他们长大了,也让他们……”
说着,忽然傅义嗤声笑了下,转头看向巴图:“得了。不知道的真以为我旧世纪的地主,让你俩孩子给我长大了当工呢。叫我傅义就行。”
巴图连忙:“不不不……您是贵人,我——”
傅义非常强硬:“傅义。”
巴图不说话,眼神在他脸上打量了两下。最终还是点了下头:“哎。我记着。”
巴图显得有点儿局促。手一直抓住牛仔裤上的口袋,不知道说什么,脸上只露出显得蠢笨的笑。十分五六的讨好。
紧接着,傅义低头瞥他:“什么时候开始吸烟的?”
问出这话,巴图显然也是一愣。
然后老老实实:“好久了。少年期淘气,就开始学了。”
淘气。开始学。
傅义印象中非常深刻。
当时他和巴图一起在大院里的时候,有不少坏人要给他递烟。别说点着火了,哪怕是傅义伸手一捧,巴图就咧着个大嘴在旁边哭得昏天黑地。哭得傅义都觉得自己好像杀人放火了一样。巴图他爸是肺癌走的,从哪门子来的淘气?
想着,傅义忽然起了身:“来吗?”
巴图抬头先是有些错愕,旋即看着傅义起了身。两人一前一后向医院的高台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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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火机特好。每次都要按三四次才能打着火,有的时候,就在这三四次里面,烟瘾有的时候就消下去了。”
说着,啪嗒一下,火苗着了烟。
两人在高处往下看,前面正好有钢管的围栏挡着。医院的绿化做的挺好,从上往下俯瞰起来,底下正好是个“健康”的字样。
傅义把手搭在栏杆上:“是吗?那不就是你还是不想抽。”
巴图闷闷“嗯”了下,三瓣嘴一抖:“怪我。”
傅义瞥了他一眼,眺望着远方:“能说说吗?”
巴图笑起来,明明二十多岁的脸上却满是皱纹:“说啥呀?您是大老板,我们这的事儿都是小事。”
闻声,傅义轻轻切了声:“憋着拉倒。”
巴图又低笑了两下,然后抬头也眺望着远方。傍晚的天大片大片的红紫,看上去就好像给晚归疲倦的人那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希望。
“也没什么。就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原来我是孤儿院长大的,因为兔唇,毛病,也没人要。好不容易有了老婆,生了一对双胞胎,但后来也因为病死了,留下我们仨。凑合活着,哈哈。”说完,巴图眼神有意无意地看向傅义,像是在打量他的脸色。
傅义低头点了下:“腿怎么弄的?”
巴图顺着他的眼神往下看,拐杖移开了来:“哦。也没什么。一个朋友。”
闻声,傅义拿烟的手顿了下:“朋友?什么朋友?能跟我说说吗?”
巴图咧嘴笑起来,他笑起来的时候两眼几乎就眯成一条缝子。扁平的脸上因为肌肉用力拉长,成了几乎扁平的一个面:“小时候我最好的朋友,叫三朵。我不是汉人,从小在山那边长大的,在我们族里,三朵就是保护神的意思。”
傅义弹了下烟灰,眼底轻动:“哦。这么个名字。”
巴图说着,一团死气的眼睛里好像泛起了光:“我性子软。从小到大三朵就护着我,像我的哥哥一样。我打心眼里也拿他当亲哥。但他太好强,村里有好多看他不顺眼的,就把怨气撒在我身上,有次不小心把我推下树,就摔断了。”忽然,巴图又笑起来,扁平满是麻子的脸上有两个小酒窝,“但这事儿我没给他说。他要是知道了,我就说我自己摔的。肯定要把他们腿也打断,净给自己惹麻烦。”
傅义拿着烟的手忽然一抖,然后微微转过身去,心头一软:“然后呢?”
“然后没了。阴差阳错吧,我俩走散了,我就再也没找到他。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哈哈,我哥他命比我好,现在应该过得也不错吧。”
说着,一支香烟正好燃尽了。
巴图也陪着顺势按在垃圾桶上的烟灰缸里。
傅义瞥着看他:“再来一根吗?”
巴图只是不好意思地笑笑:“不敢了。以后为了阳阳,我也得戒了。”
闻声,傅义又乐起来:“你放心。他的病肯定会好,我也会一直帮忙看着。直到小孩能健健康康的长大。”
巴图道了声谢,旋即:“傅——义啊。”
傅义转身:“啊?”
巴图用小眼睛盯着他看,十分真诚问:“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啊?”
傅义的嘴角一顿。
看着他的那一刻,他就特别想说他就是三朵,就是你哥。恨不得现在立马抱上去,跟他说终于找到你了,你以后就不用愁了,有哥在呢。
但巴图别扭的手指还在牛仔裤上捏着,惴惴不安的动作看得傅义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