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惧,当时他们感受到的只有恐惧,感觉自己这辈子就毁了。黑皮埋怨张军鹏,张军鹏反埋怨黑皮,两个人就在屋子里打了起来,齐盼盼拉架,喜顺继续掐白如月的脖子,说她必须死得彻底。
就在这一片混乱中,高凡冲了进来。那几天高凡预感到他们要做什么事,在那天晚上忽然想通,所以来阻止他们,但为时已晚。
高凡强行踢开喜顺,拉开黑皮和张军鹏,大家都躲在他身后,等待他拿主意。
齐盼盼记得很清楚,高凡站在屋子中央,盯着白如月,三分钟一动没动,像一尊石像。
三分钟后,高凡爬上徐百万家的古董架,鼓捣了一下,里面出现一个暗格,暗格内摆着一个古董。
他把古董交给他们,说至少值四十万,卖掉之后一个人八万,剩下的八万交给高晓晴给高远达看病,他们拿上钱赶紧去外地,这东西肯定来路不明,徐百万不会跟警察说,大家不要在一起,这几年也不要联系,以后不管谁问起这件事,都一口咬定自己没来过徐百万家,实在不行就说不知道,一定没事。
最后,他道:“我们歃血为盟过了,晓晴是我妹妹,也是你们的妹妹,你们帮我照顾好她。”
高凡一直都是他们的主心骨,听了高凡的话,他们就拿上古董从徐百万家逃走了。
回到家里他们才想到,高凡的这个计划里并没有他自己,但他们实在是太害怕了,不敢再过问这件事。
三天后,他们知道,高凡一个人留在那伪装了现场,把所有人留下的明显痕迹消除,只留下他自己的,然后把盗窃出来的那些首饰交给了警察,自己揽下所有罪行。
齐盼盼说:“你不得不佩服,高凡就是料事如神,徐百万没有跟警察说古董丢了,警察也没再追查,高凡伪装的现场也很成功,警察愣是没有发现那是团伙作案。”
事已至此,他们只能按照高凡的吩咐卖掉古董逃亡。古董也果真卖了四十万,因为他们是四个人一起去的,安全起见,每个人分了十万,准备在逃亡之前分别交给高晓晴两万。
他们握着钱,匆匆忙忙为去向做准备,齐盼盼最终决定去找一直很有好感的许同。
那时是她第一次看见那么多钱,她忽然觉得自己下半辈子只能依靠这笔钱了,又想其他人会给高晓晴,那样高晓晴有六万块钱,足够给高远达做手术,所以她的这份就没给高晓晴。
多年以后,她才知道,黑皮和张军鹏也是这么想的,都觉得自己的钱是下半辈子唯一的保障,没有交给高晓晴,只有喜顺是例外,他依旧不想逃跑,想去上学,他对钱也没有概念,想等风声过去把那十万都给高晓晴,或者自己留下一两万够花就行,他甚至更加坚定了去县里上学的念头,以便替高凡保护高晓晴。
他拿着那么大一笔钱,像是拿着一块烫手山芋,藏在家里怕被父母发现,也没办法天天带在身上,所以在他们经常聚会的河堤边挖了一个坑埋在里面,结果那年总是下雨,总是涨水,一场大水过后,钱都被水冲走了。
齐盼盼说:“那时年轻,只知道高凡替我们担了罪,随着长大我才明白,高凡当时并不知道杀人也不一定就死刑,死缓或者无期都还有出来的希望,在那短短三分钟时间里,他做出的决定其实是替我们去死。他这个人,看上去冷酷无情,但只要谁对他有一点好,他就会千百倍地报答。”
(全文完)
第0章 拆迁谜案01
也许是冥冥中的缘分,邸云峰调入刑警队之后负责的第一个案子还是发生在清河镇。
那是2004年夏天,那时的邸云峰已经彻底释怀理想与现实的羁绊,全身心投入到刑侦事业中,各种才能得以展现。
起初事情经过并不复杂。清河镇西面一片土地被开发商承包开发商业住宅,经过一整个春天,动迁结束,开始拆除原有民宅,为了讨个好彩头,施工队找大师算的时辰,动工当日供的猪头,放的鞭炮彩烟,结果各项仪式走完,一铲车下去,砸死一个老太太和一条狗。
有人报警,镇派出所老罗带队处警,确定出了人命,立刻向县局汇报,县局刑侦大队派邸云峰、佟小雨和法医董力前往现场。
现场一目了然,事发地点是施工区域边缘临街的一栋老宅,东西两间房,房门开在西侧,进屋后是外屋地,一个锅台和一个灶台,锅台挨着一扇门通往东屋,是卧室,一铺炕,没有家具。
据铲斗车操作员和围观群众反应,及现场痕迹显示,死者老太应该是昨晚搂着狗睡在东屋炕上,今天早晨没醒,铲斗车操作员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推倒山墙将老太太和狗当场砸死。
现场尸检显示,老太太身体多处粉碎性骨折,内脏破裂外流,头骨碎裂,符合重物砸击掩埋死亡特征,身体无其他伤,死亡时间与事发时间相符合,非他杀。
表面上看是一起简单的安全生产事故,但让邸云峰疑惑的有两点:第一,这片区域的居民早已搬迁,事发老宅明显也已搬空,门窗都拆除了,老太为何会睡在这里?第二,早晨施工队弄出的响动那么大,老太为何没有醒?
他向所长老罗和村长赵三脚了解情况,得知死者名叫郝淑环,本镇居民,六十岁,聋哑人,十五六岁时精神失常,能自主行动,但神志不清,且间歇具有攻击性,三十岁嫁给光棍李独臂。事发房屋为李独臂祖宅。
夫妻二人育有一子李山林,十年前李独臂意外身亡,郝淑环与儿子李山林、儿媳孔玉玲及孙子李纯博继续居住于此。半个月前李山林作为最后一个钉子户全家搬到镇东头,事发房屋空置。
附近居民反应,搬迁后郝淑环不知是不习惯新家的生活还是分辨不清哪里是家,白天经常领着狗回到此处,有时进屋翻东西,有时在门口傻坐着,有时用石头扔过路行人。
昨天下午五点,街对面开小卖店的老板娘曾看见郝淑环在老屋门前徘徊,她好心跟郝淑环打招呼,被郝淑环捡石头恐吓,她急忙躲回里屋,再出来时郝淑环就不见了,她以为是回家了。
加上这些情况似乎就能说得通了,郝老太患有精神类疾病,既然有偶尔回来的情况就不能排除在这睡觉的可能,且其先天聋哑,听不见外面的动静,施工时没醒很正常。
施工队负责人表示愿意配合调查且依法赔偿。从他口中,邸云峰了解到这片地原本徐百万一直想开发,但没实际操作,其他人忌惮徐百万的社会势力也不敢竞争,去年徐百万被高凡杀死,现在的开发商才获得政府批准,拿到土地使用权。今年春天在多方努力下,一百多户居民完成动迁,剩下几个钉子户也于半个月前达成协议搬走,近半个月这里不应该有人居住,且动工之前几天施工方贴了通知,明确施工时间,警示村民注意安全。
可能是为了减轻责任,负责人还给邸云峰指引了贴在近处的施工通知以及墙上随处可见的“拆”字,其所言属实。
死因明确,事件闭环,典型的安全生产事故,接下来只要死者家属对死亡没有异议,就可以转交相关部门处理了。
事实上,随着经济社会发展,全国各地都在搞开发,因为动迁引发的人命案子屡见不鲜,有些是利益纠纷的凶杀案,有些是强拆的故意伤害案,有些是安全生产事故。
邸云峰跟老罗打听郝老太家属的情况,老罗说已经通知了,正在赶来,应该马上就到。
等待期间,他不经意地观察起那条狗。一条黄色土狗,应该很老了,跟郝老太一样骨瘦如柴,几乎被从腹部砸断,惨不忍睹。
同一时间,围观群众也开始对郝老太的死议论纷纷,有的惋惜她一辈子没得过好,有的讲究她好赖不分罪有应得,有的则说待在儿子家遭受儿媳的虐待死了才享福……
这边正议论着,人群后面传来一声尖叫,继而一个女人和一个男人闯进来,女的跌跌撞撞,男的连滚带爬,两人扑倒在尸体旁,哭得昏天黑地,顿足捶胸。
老罗在邸云峰耳边悄悄介绍,“这男的就是李山林,在化工厂上班,女的是孔玉玲,在肉禽厂打工。”
有那么一段时间,两口子的哭嚎声掩盖一切声响,李山林跪在母亲跟前,不住抽自己嘴巴子,孔玉玲拼命摇晃老太太的尸体,骂自己不孝,在场群众无一不动容。
末了,孔玉玲爬到老罗身前,抓住他的裤腿子,“罗所长,这到底是咋回事啊?我妈是咋死的?”
老罗赶忙将其扶起,安慰道:“人死不能复生,你们两口子先冷静冷静。这么回事,你婆婆昨晚睡在老屋里了,今天早晨施工队开始拆除房屋,不知道,推倒山墙把老太太砸死了,是意外,谁也没办法。”
孔玉玲好似遭遇更大的打击,怅然坐在地上,“昨晚睡在这?怎么可能呢?”
她转头看向李山林,“昨晚我不是叮嘱你看好咱妈吗?你他妈是不是喝酒去了?”
李山林声音嘶哑地说:“我多大心去喝酒?本来昨天厂子是正常下班,我都要换衣服回家了,班长又通知新来一批订单,要得急,要求所有人都加班,有加班费,我琢磨着多挣点是点,感觉我妈偶尔自己待一宿没问题,就直接回车间了,谁想到发生这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