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牢记他们的叮嘱,并不惊扰村镇的百姓,以免引人注意。而是自己动手,将他们二人葬在茅屋后头的竹林。
他年纪小,力气也弱,耗了将近一天才挖好坑,手心都磨出了血。
青松和楚姨静静地躺在坑底,是很沉寂很安详的模样,就像睡着了。
谢尽芜跪在地上,气息颤抖,眼眶酸痛。眼泪大颗大颗地滚出来,砸落在他们身上。
泪珠混入干涸的血迹,晕染出一片殷红的血渍。
他看了很久,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他们是死了。
小孩子的心智尚且不健全,生平第一次如此直观地面对死亡,茫然且无所适从。
谢尽芜没有将坑填上。他在坑边跪了一会儿,静静地一言不发,膝盖酸痛得很快就失去了知觉。
他跳进坑里,躺在青松和楚姨中间,像往常无数次那样,阖眼等待睡意涌上来。
他伸长手臂去握青松的手,骨节坚硬,触感冰冷,像是僵住了。
谢尽芜的心头一颤,连忙松手。
他浑浑噩噩地想:青松叔平时也干很多粗活,他的手本来就粗硬,这没什么的。
如此想着,他又去摸楚姨的手。
楚姨在渡亡世家的时候,是白灵宣的近身侍女,仅做一些梳妆之类的细腻活。只是照顾谢尽芜的这半年多,她才慢慢学着做饭、打扫。
谢尽芜摸到楚姨手心里的茧子,以及干涸的血。
他用袖子给她擦干净,擦了很久,又去擦拭她脸上和脖颈的血迹。
他就这样自欺欺人。
直到无意中擦过她的唇鼻,谢尽芜才蓦地意识到,楚姨早就没有呼吸了。
谢尽芜将坑填上,立了碑。
而后他跪在碑前,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这是他第二次失去至亲。
这一年,他七岁。
第75章 清和我们去堆雪人吧!
翌日清晨,白璟瘫坐在廊檐下的竹藤椅中,长吁短叹。
他脸上的神情无比复杂,一脸噩梦后的心惊胆战。
那个梦里,一向脸黑如锅底的白令勋突然对他心慈面善起来,他战战兢兢地听白令勋唤了一声“我儿乖巧”,大掌堪称轻柔地摸了摸他呲毛的狗头。他还沉浸在这来之不易的父慈子孝当中,结果下一秒,白令勋就迫不及待地露出了真面目,一口气传给他数十只引魂铃,同时昭告全族,要将整个渡亡世家都托付给他。
白璟低头看去,梦里的他,雪底描金的衣袍上,赫然系了一条绣满咒文的青色玉带。
这噩梦来得太过真实,他大叫一声惊悚醒来,吓得在房间里暴走十八圈才压下心头的恐惧,以至于忽略了窗外悄然退去的黑影。
白璟浑身没骨头似的瘫在椅子上,脸都绿了。
吱呀一声,是堂兄房间的木门开了。
白璟坐直身子,一脸委屈,正要控诉自己的惨痛噩梦,却见一片裙角飘旋,竟是叶姑娘推门出来,而后有些困倦地揉了揉眼,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白璟脸现惊悚,一口热茶含在嘴里,咽也不是,吐也不是。
片刻后,他麻木地转过脸,咽下那口茶,像是咽下一口血,喃喃道:“我还没睡醒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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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清圆回房间换了身衣裙,又洗了把脸,这才清醒许多。
她的衣裙都被谢尽芜揉皱了。昨夜其实聊得不算久,可不知怎么,谢尽芜又故态复萌地缠着她腻起来。
他也不开口,也不主动,就这么满脸渴求隐忍地盯着她看。叶清圆伸手帮他闭眼,叫他早点睡了,他的睫毛在她的手心轻轻地颤,又喃喃说自己心口很痛,委屈得不行。
叶清圆被他的无耻气笑了。
方才邪印发作的时候他死命隐忍着不吭声,此刻都快要好了,他却又说痛起来。
最后还是亲了几下才好。
外头北风呼啸,听着就冷,谢尽芜往床榻里面让了让,叶清圆纠结了一会儿还是钻进了被窝里,立刻被谢尽芜连人带被子抱在怀中。
两人面对面地躺着,听外头风雪急一阵缓一阵,檐角风铃清脆悠长。
因为拥得很紧,所以不觉得冷。
谢尽芜的掌心一下一下地抚着她的背,下巴眷恋地蹭在她的发顶,鼻端满是她身上的清甜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