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主子要是一会醒了就看见您,心情一准大好。”何敬笑呵呵的说道,“那奴婢自个儿到寝阁外边侯着去,您先歇会,等主子醒了奴婢来请您。”
夏绫却不想显得那么娇气,同何敬一起进了殿内等着。
约摸有半柱香的功夫,听见床帐里的人翻了个身,说话间就要醒了。
何敬忙让暖殿奉盏茶过来,本想自己伸手去接,夏绫却先一步接了过来。
乾清宫中的杯盏大多没什么太繁复的花纹,用的都是薄胎瓷,莹润的如同玉质一般,若对着光细看,甚至能瞧见内里的茶汤,如琥珀般好看。
夏绫吸了吸鼻子,手中这盏茶虽盖着盖子,却仍有盈盈香气扑鼻,是茉莉花,还有一捻的桂花,混着一丝甜意,大概是调了蜜汁子。
两人进殿的时候,宁澈已经自己打帘子坐起来了,只不过还一脸刚睡醒后的茫然。何敬赶忙将两侧的床幔都绑起来,又恭谨的跪在脚踏边替宁澈将靴子穿上。
看到夏绫,宁澈展了展笑容:“乔乔?”
夏绫走上前去,双手将茶盏递给他:“润润喉。”
宁澈错开盖沿喝了两口,便将茶盏递给何敬,掸了掸手示意他退下去。
夏绫去衣架上取那件缂丝龙纹的玄色披风,问宁澈道:“怎么这个时候睡上了?”
宁澈活动了下脖子,站起身来:“昨天晚上看些杂七杂八的到太晚了,过晌也没来得及歇,后来实在是有些撑不住了,就眯了一小会。”
他将披风接过来披在自己肩上。因只穿了寝衣,没那些金冠玉带的累赘,倒显出他眉眼间的柔和来,颇有几分玉面书生的文秀。
宁澈将披风在身前拢了拢,坐到了窗下的藤椅上,慵懒的将身子往后一倚,将一条腿搭在了另一条腿上。
“乔乔,我看你像是有心事吗?”
夏绫坐到他对面的圆凳上,也不瞒着他:“嗯。我今日……见到娘娘了。”
咳。宁澈喉咙微微动了下。
他的手指在藤椅扶手上轻缓的点着,淡淡笑说:“是找我兴师问罪来了?”
“我哪敢。”夏绫垂眸,“我只是见她脱相的厉害,心里不忍。况且……娘娘不是该住在坤宁宫的么,怎的到永宁宫去了?”
宁澈点点头:“嗯,这的确是我的主意。去岁八月,她那场病来的凶险,是我说她的命道撑不起那坤宁宫,让她搬了出去。”
“这……”夏绫一口气郁在喉咙中,“你这样做,未免太过分了些。”
让皇后搬离中宫,这几乎是一种侮辱了。
宁澈却也不恼,反倒问:“你不先问问那场病是怎么来的?”
夏绫扬了扬下巴,让他继续说。
“去年七月,有小股鞑靼人南下侵扰陕西行司边境。虽然动乱很快平息了,但却报亡了一个参将,叫高云瞻。”
宁澈点到为止,不再说下去了。夏绫思量了片刻,却豁然张大了双眼:“你是说,这高云瞻,他和娘娘……”
“是,皇后年少时与他有情。”宁澈颔首,交叉着双手放在膝盖上,“皇后那场病来势汹汹,太医就说是心气郁结,可不论我怎么问,她都不说。我觉得蹊跷,便让庄衡他们去查,这些事落在锦衣卫手里,是瞒不住的。”
夏绫问:“所以你是因为这事,便有些怪娘娘?”
“哦,那倒没有,谁年少的时候心里还没藏着过个人呢。”宁澈忽而又觉得当着夏绫说这话不太合适,轻咳了两声遮掩过去,“只不过我是明白了,她和我之间永远都是隔着一层的。我并不喜欢强求,让她搬出坤宁宫,她反倒会过得自在些。”
见夏绫不说话,宁澈苦笑了下:“乔乔,你别总把我想成个坏人。在最开始的时候,我是当真下过决心要善待她的。我并不愿意有任何人因为我,再重蹈那样的覆辙。”
宁澈并未说出是重蹈谁的覆辙,可夏绫心中却亮如明镜。
她抿了抿唇,耍无赖一样的说了句:“那再往前呢?你把徐婉姐打的下不来床,总不能说是因为好心。”
“这事都让你知道了?”宁澈失笑,“是小崽子找你告状了?”
“什么告状啊,小王爷跟我刚好说到了而已。”
“行,行。”宁澈不与她计较,“我承认那天我是气的狠了些。可再怎么说,我也是个皇帝,若要求我什么气都往自己肚子里咽,是不是也太圣贤了?我毕竟是个人,是人就会有脾气的。”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