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谭小澄却恭顺如常,从刘秉笔手中接过盛放证物的托盘,同何敬欠身到:“掌印,属下亲自同您将这些证物呈交主子审阅。”
他将“亲自”二字咬的格外重。
何敬眼睑颤了颤,不过旋即又换上了那副一贯不达眼底的笑面:“理应如此。谭秉笔,可千万不要辜负了主子对你的信任。”
两人行至乾清宫大殿外时,见刑部钟义寒大人已在此处候旨。何敬上前略一寒暄,抬手道:“钟大人,请入殿内听旨吧。”
钟义寒拱手还礼道:“不敢,掌印先请。”
几人在御前见过礼后,谭小澄将手中证物呈送至御案上,便于皇上审查。
宁澈面色不霁,目光简短的从几样证物上掠过后*,对何敬道:“你同刑部交接下案情吧。”
何敬应是,转向钟义寒道:“冬月初五晚,在永宁宫值守的尚宫局女史来报,皇后娘娘反呕出血,随即昏迷不醒,似是有中毒之状。后经查证,娘娘所食的一碗粥经银匙验过后发黑,乃是有毒之物。事发后,司礼监拘禁了自尚膳监至永宁宫所有可能接触过那碗粥的宫人共六人,经审讯后,在尚宫局见习的宫女方苒招认了下毒的罪行。”
钟义寒听罢,知此事涉及天家安危,自是非同小可。他又向何敬问了几个问题,对方一一解答。
大致了解了事态全貌后,钟义寒对坐在上首的帝王揖礼道:“若陛下无异议,那臣便将犯人提回刑部审查了。”
宁澈颔首道:“此事干系重大,审查时必要细致入微,不要漏掉任何一个疑点。朕这里的两份供状,钟卿你也一并带回去,以做考量。”
说着,他将夏绫和方苒分别写下的两份供述一并放置在盛放证物的托盘上。
钟义寒正欲应是,却忽听得身边又有人道:“启禀主子,奴婢还有事想要禀奏。”
抬头,见说话的是跟在何掌印身后那位姓谭的秉笔。因自入殿后他都未曾说话,钟义寒也是此时才注意到他。
宁澈微挑起一侧眼眉:“讲。”
谭小澄行至御座之下,躬身禀道:“何掌印方才的话漏了一处细节。方苒虽说确已招供,但却不是在司礼监刑讯拷问时认的罪,而是在带回禁房关押时,毫无缘由的咬下自己下毒的罪行。可奴婢以为,若说是因良心发现而突然悔改,未免太牵强了些。倒不如说她想掩盖些什么,想让事情尽快结束在她这里。”
何敬抬眸一眼看向谭小澄,仿若在看一个疯子。
宁澈面色渐沉,冷声问:“你想说什么?”
谭小澄定了定心神,握紧已满是冷汗的双手,继续道:“主子请看,在托盘右下角所放置的物证,是一只粉色的钱袋子。”
宁澈垂眸看向那只钱袋,不由微皱了眉。初见这东西,他只觉得略有眼熟,并没有多想。可此时再看,越发觉得不对劲。此物他一定从哪里见过。
未及他思索出答案,谭小澄便已然开了口:“奴婢斗胆回禀,这件证物,奴婢曾在镇抚司指挥使庄衡大人手中见过。”
满座皆寂。
何敬陡然呵斥道:“若知此内情,为何不早说?怎容得你在主子跟前信口胡言,攀咬庄衡大人!”
“你住口。”宁澈的语气毫无波澜。
他缓缓拿起那只钱袋子在眼前端详片刻。
不会错的,这确实是庄衡的东西。彼时在南边,庄衡尚未知道他身份时,两人曾以朋友相称。宁澈那时还用这钱袋子同他开过玩笑,一个大男人,怎么还用这样娇媚的颜色。
庄衡只是很平淡的答,因此物出自对他很重要的人,所以格外珍惜。
宁澈凌厉的目光在谭小澄与何敬脸上一一逡巡而过,他几乎是立时就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到底是谁给皇后下了毒,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柄剑会为谁所用,又究竟会斩向哪一方的利益。
宁澈冷笑,真行啊,在他眼皮子底下竟然就斗起来了。
但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得先将庄衡保下来。
宁澈深沉的眼神落在谭小澄身上:“跪下。”
谭小澄心中一凛,片刻不敢迟疑,立刻屈膝跪伏于御前。
宁澈拿起手中的钱袋子质问道:“你说这东西是庄衡的,可有任何证据?”
谭小澄深知自己已惹了皇上的盛怒,但事已至此,再无转圜的余地,靠着一腔孤勇叩头回禀道:“奴婢并无任何物证,但所言句句属实,奴婢敢同庄衡大人对证!”
嚓!
谭小澄的话还未说完,宁澈抬手将桌上的一方砚台掼在他面前,当即四裂粉碎。
“信口雌黄,诬蔑朝廷要员。朕最恨你这种将手伸到外政上的奴才。”
何敬此时也觉出害怕来,亦跪下道:“主子息怒。”
“还有你!”宁澈朝他喝到,“你们司礼监就是这样教人当差的么?下梁歪成这样,你这上梁也正不到哪去!”
何敬跟在宁澈身边伺候这么多年,还未得皇上说过如此重话。他一头重重磕在地上,痛彻心扉道:“奴婢罪该万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