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晌之后,夏绫才答到:“没。”
“在想什么?”
“阿澈,你真的打他了吗?”
“假的。”
夏绫背着身动了一动,声音忽然变得沙哑了起来:“我就知道,你是骗我的。”
宁澈翻了个身,从背后轻抱住夏绫,蹭着她的颈窝低声道:“乔乔,我知道你心里有事。跟我说一说,好吗?”
夏绫轻轻点了下头。
“我以为我早就把他们忘了。可是这次遇到钟……遇到夏纾,我才发现,无论我多努力的想要遗忘,他们都不可能变成无关紧要的人。”
深夜像一只温柔的大手,揉压着人们的心扉,将白日里不敢宣之于口的那些隐秘的情感,都可以在夜深人静之时吐露。
“我也在想,我这样对他是不是有些太刻薄了,毕竟当初要卖掉我的人又不是他,他那时也只是个孩子。”夏绫深吸了一口气,声音中夹着细微的颤抖,“可是我自己又转不过弯来。明明家中有两个孩子,凭什么她都不跟我商量一下,卖掉的人就是我?哪怕她只问我一句,我或许都不会像现在这样恨。夏纾说,他会向我赎罪,可是错都不是他犯下的,又要我原谅他什么呢?”
宁澈用手掌在她身上温柔的拍着:“可他毕竟是既得利益者,就像……我同我娘一样。但差别是,我没有机会同我娘再说一句话了,可他却还有。”
夏绫转过身来,面对着宁澈,眼角湿润的水痕,不经意间蹭过了他的指尖。
“阿澈,你抱抱我。”
宁澈依言,张开臂展,将夏绫拢在自己怀中。
夏绫蜷在他身边,将脸埋在他的胸口上,闻着他身上熟悉的气息,渐渐啜泣了起来。
“阿澈,我那天对夏纾说的是假话。我从来都没有忘记过我娘的模样,我记得她那天把我送到人牙子手里,她带了一大包吃的放在我身边。我记得她转身离开时的背影,那条巷子又深又长,我哭着喊她,可是直到我看不见她了,她都没有回头。”
夏绫哭出了声:“她为什么不回头看看我,为什么不啊?这让我想原谅她都找不到理由,她在我人生中最后一个画面,就只有那个背影了,我真恨那个背影啊……”
宁澈心疼的抱住她,声音跟着也哽咽了起来:“乔乔,你这么多年都在渡我,这次也渡一渡你自己好不好?我们未来的日子还有很长,我们得向前看,你也要同自己和解,不要背负着伤痛自我惩罚,好不好?”
“我知道,我知道。”夏绫攥住宁澈胸口的衣襟,仍是止不住的泪如雨下:“我会好好生活,我会善待我自己。薇姨把我养的那么好,你对我也那么好,为了你们我也得好好爱我自己……”
她哭的直噎气,好像要将这些年的委屈在这一晚全部都发泄出来。
宁澈轻揉着她的背,温声哄道:“不哭了,不哭了,我会一直对你好的,你就是我的宝贝,在我这你永远都是小姑娘,好吗?”
夏绫瓮声瓮气的点头吭了一声。
“完了,我的眼睛明天肯定要肿了,要难看死了。”
宁澈笑着在她额头上亲了亲:“那我也喜欢。”
第142章 尾声
◎今执君手,朝暮百年。◎
在拉拉扯扯了不下十回之后,在三月底,礼部终于拟出了令景熙帝满意的诏书定稿。四月初,册封皇后的诏书正式从内阁发出,晓喻天下,令传九边。
皇城中已多年未曾有过喜事,为保万事周全,婚期定在了九月,京城一年当中最好的时节。
四月初,到了钟义寒要离京赴任的日子。
这日一早,他便入内阁辞别了老师杨怀简。师生礼毕,钟义寒心中却有些空落落的。他在内阁窗下踟蹰了一会,才打起精神,往会极门走去。
方过了个转角,抬眼却正瞧见有个人站在他的去路中央。钟义寒在半明半暗的红墙下无声笑了笑,上前拱手道:“庄衡大人。”
庄衡依旧是一身锦衣曳撒,腰间一条革带将身姿勒的苍劲挺拔。
拱手还了礼,他对钟义寒也笑到:“听闻钟大人今日启程离京,特来相送。”
钟义寒看了看他空空的两手,拉长声音道:“送别却无酒,庄衡大人愈发抠门了。”
庄衡习惯性的将手负到身后:“钟大人何必心急?此行天高路广,自有同道中人与大人共饮。”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