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穆牍又是一惊,清嗓道:“大胆,见到皇上,还不跪下。”
“免礼了。”
玉奴走到这个姑娘身边,将她从穆牍手里抢过来。
穆牍想说话,但看到宋枝鸾打了个手势,立即噤声。
她下了马:“你有什么冤屈,同朕说说。”
宋枝鸾说这话的时候眼神不经意扫了一眼穆牍,看的他浑身冒冷汗,显然这女子他是认得的。
女子还是跪下了,磕了三个头,方才道:“皇上,民女没有冤屈。”
穆牍喝道:“放肆,皇
上岂是有功夫与你说些废话的?给我……”
“慢着,”宋枝鸾眼神淡淡:“你太吵了,穆牍。”
玉奴会意,方才她已经检查过女子身上,她不会武功,也没有什么危险的东西,便站去了宋枝鸾身后,听到这话,她给身后的金吾卫使了个眼神,后者将欲言又止的穆牍带去了一边。
宋枝鸾把她扶起,“叫什么名字?”
“回皇上,民女王书阳。”
“既然没有冤屈,为何要在这里拦朕?”
王书阳现在还难以抑制狂跳的心脏,这大概是她此生做过最出格的事,但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机会了,陛下西征,她在这里盼星星盼月亮,总算将她盼来。
她深吸一口气:“民女只是想问陛下一个问题,民女愚钝,日思夜想,也难以想通。”
“什么问题?”
王书阳定定开口:“民女想问,为何皇上是女子,可以当皇帝,但姜朝却不准女子参加科考,不允许女子当官?难道就因为皇上是公主,我们是平头百姓,所以标准不一吗?”
穆牍吓的不轻,连忙奔过来,强行拉着王书阳跪下:“皇上开恩,小女读书读傻了,现在胡言乱语,还请皇上恕罪,是微臣没看好她,微臣这就带她离开。”
宋枝鸾抬了抬手,示意前来押他的金吾卫走开,思索着道:“小女?”
“回皇上,这是微臣和微臣的前妻王氏生下的独女,微臣从小惯着她,让她上私塾,读些圣贤书给她听,后来越来越疯魔,竟一门心思想着当官,前些日科考差点让她混进考场,微臣就把她关在了府里,不知道她怎么得的消息,知道皇上您今日亲临,逃了出来……是微臣的不是,还请皇上看在微臣看守蕲州,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网开一面,留小女一命。”
王书阳听到他这么说,反而挣扎的更厉害,若非她爹从中阻拦,她早就进京告御状了。
“你……你这是干什么,快跪下!”
王书阳极有骨气,“方才我跪了,是皇上扶我站起,现在皇上没有让我跪,那谁也不能让我再跪下。”
“你这个不孝女!”
穆牍压根不敢抬头看宋枝鸾的表情。
但他要是壮着胆子看上一眼,或许心就能放回肚子里。
宋枝鸾听了这些话,非但没有怪罪,反而走近了点,好生打量了一下王书阳:“你今年多大了?”
王书阳不知宋枝鸾为何问到了她的年龄,但还是据实以告:“皇上,民女今年十六。”
“读书多少年了?”
“十二年有余,一日都不曾懈怠。”
“那明年恩科,朕希望名录上有你的名字。”
王书阳和穆牍皆是一震。
围观百姓里亦是隐隐沸腾,声音如低沉的洪水环绕在宋枝鸾耳边。
科举正科三年一次,凡是新帝登基,必设恩科,恩科不受时间限制,流程与正科一致。
“皇上……”她眼中的泪顷刻间全部蓄满,“皇上的意思是?”
宋枝鸾其实早与许尧臣商议过此事,但要准女子参与科考,设立女官,让女子走进朝堂,想当初她以公主的身份被封为皇太女,尚且受到了层层阻碍,有不少人直接罢朝不来,可知并非易事。
几次试探,朝中大臣的态度都很坚决,她也只好先交给许尧臣看着办,一步步来,先从遴选女官开始。
但眼下王书阳的出现倒是成了一个破冰点。
宋枝鸾乐见其成,顺理成章应了她,今日之后这事传回帝京,可以让不少人偃旗息鼓。
“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她回道。
王书阳喜极而泣,“民女谢过皇上恩典。”
穆牍一颗心算是落回了肚子里,随之而来的是狂喜。
他活了这么大把年纪,经历过北朝,经历过乱世,经历过先帝离世,但从没想到,有朝一日,他也许能和自己的女儿一起供职,入金銮殿面圣,也激动道:“微臣谢过皇上恩典,微臣定好生培养小女,不让陛下失望。”
宋枝鸾点了点头,牵过马,翻身上去。
不知是不是王书阳的话鼓舞了百姓,民心大震,齐齐追上前去相送。
一路呼声震天,不知是哪个胆大的,往宋枝鸾身上掷了一枝花。
是她没见过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