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婵心如明镜,这是李氏在逼她呢。面吃半碗,忽听院里有人唤道:“林小姐在房里嘛?”小眉去看,认出是惠春,便回了林婵,林婵让领进来,惠春请安,送来一碗烧鸡,笑道:“我今儿正巧在厨房里,小姐日后想吃什么,尽管同我说,我妈妈在那当差,行得当便。”
林婵笑着称谢,请她坐了吃茶。
惠春笑道:“不吃茶了,我赶紧要走。”
刘妈说:“怎急吼吼地?”
惠春道:“你们不知,我那院里,死了个大丫头,夫人要选人顶上去,行动总要上进些,不好似从前混水摸鱼了。”
刘妈问:“死的哪位?”
惠春吞吐道:“不好说!”
林婵笑道:“难为你。”又道:“我想拜托你一桩事儿,实在走投无路。”
惠春说:“小姐但说无妨。”
林婵道:“能否给旻少爷递个信儿,关于结亲的事,我有一句话,想当面问问他。”
惠春听了道:“我与旻少爷的长随萧书熟识,托他传个话应不难,小姐且等我的信儿。”
林婵让刘妈赏她数文钱,惠春称谢,收进袖里,又讲了会话,告辞离去。
自打惠春走后,林婵每日里长等短等,眼见五日过了,毫无音息,愈发心绪不宁。
且说这日晚间,掌灯后,窗外变了天,劲风捲檐瓦,墙隙鸣飕飕,雨势渐大,夜色朦胧。
刘妈、小眉陪林婵灯下做针指,忽说:“我似听见有拍门声儿。”
林婵精神一振,忙道:“你快去看看,可是惠春来了?”
刘妈不敢耽搁,起身急步往外走,连伞也未撑,林婵踱步等待,心突突直往嗓子眼蹦,不肖半刻,刘妈半身湿透进来,林婵脱口问:“惠春怎地说?”
刘妈脸色不霁道:“惠春找到萧书,萧书传话旻少爷,旻少爷说如今事以至此,不便私下见面,怕损了小姐名节。”
林婵眼中生怒,咬牙冷笑:“好!好!年节时,偷来客院见我,元宵节在我院前放烟火,大张旗鼓的,怎就不怕损我名节,现倒怕了!”
刘妈道:“旻少爷还说,男子志在仕途,不溺风月,还请小姐成全。”
林婵浑身发冷,四肢打颤,彻底把心绝了。她想了会儿,让刘妈拿斗篷来,伺候她披上,刘妈问:“小姐这是要去哪里?”
林婵道:“你莫管,守在房里,若有人来寻我,就说睡下了,有事明儿再说。”
刘妈担心道:“外面夜黑云厚,风狂雨骤,等天晴了,再出去不迟。”
林婵道:“就要这样的天色。”
不再多话,命小眉打伞,她提了灯笼,两人前后脚出了门。
第16章 聚会
萧云彰到了怡花院,虔婆亲迎,领上二楼,昌信典当行掌柜沈苏群,正立门口,连忙作揖道:“哥,许久未见,近日可好?”
萧云彰道:“好甚!无聊透顶,也不晓来找我,你这些日在何处逍遥?”
沈苏群苦笑道:“我还能怎地,被锦衣卫封了铺子,整日里焦头烂额,四处打通关系哩。”
萧云彰还待要问,工艺铺掌柜陆海喊道:“你俩在那叽咕什么,还不快进来吃酒。”两人进房,萧乾、萧贵仍守门口。
桌面已摆满琼浆玉液、美味珍馐。除沈苏群,陆海,还有奶茶铺掌柜郭守银、焕金珠铺掌柜庄全安,万隆粮店掌柜白江,一齐起身来,拱手作揖,叙礼而坐。
几盏酒后,棠红带了乐工来,开嗓便唱起南曲《江南忆》,陆海问萧云彰:“听闻你要往江南,亲自押标船回京,何时动身?”
萧云彰道:“二十日上下。”
陆海道:“我在绍兴,备有斑竹和梅鹿竹,切割成十个箱子,运来制扇。你帮我随船运回如何?”
萧云彰道:“租船费我免了,但装载搬运的长工费、税钞费,各关卡打点通运,六百两不少。”陆海深深作揖,称谢道:“还是我占了利。”
棠红唱罢,过来讨酒吃,偏要萧云彰手里的酒,萧云彰笑笑,递盏于她,庄全安笑道:“棠红这般情深,哥不如把她娶回去,做个偏房娘子。”
萧云彰笑问棠红:“你可愿意?”
棠红为难道:“需得虔婆做主,我不好应儿。”
萧云彰道:“就是不愿了。”
棠红支吾,说不出所以然来。郭守银还待追问,白江推他一把道:“你还问作甚!自讨没趣。”
棠红勉笑道:“实非我不愿,是形势所逼罢了。”
郭守银问:“何出此话?”
棠红道:“我爱美,喜穿绫罗绸缎,化红妆。商人妇只得穿绢布,简素样儿,我习惯不来。”
郭守银嗤笑:“就为这?妇人愚见!”
棠红不服道:“商人重利轻别离,一世夫妻两年半,冷冷清清独守后宅,岂是我这种过惯了醉生梦死、闹腾日子能受的。”两句话戳中在座一众痛处,沉默下来。
萧云彰喜怒难辨,让她去唱一套《平沙落雁》,他们继续吃酒,唱到一半,萧云彰道:“听闻新来了位姑娘,唱曲不俗,可是真的?”
白江道:“你说的是乔云云,确是如此,色艺双全,过目不忘。”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