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顿半响,他还是没说自己跟秦知悯这场有名无实的婚姻, 马上就要落下帷幕了。
“我先看看。”他最终含含糊糊地应答。
正说着,黄芮抱着一迭文件推开办公室的门,脚步拖沓,神情疲惫。
“冯哥,叶哥。”她声音有气无力,仿佛下一秒就要瘫倒在地。
冯康平抬起头,看她恹恹的模样,调侃道:“怎么了?看你这模样,跟刚打完一场硬仗似的。”
“哪有什么硬仗……”黄芮叹了口气,将文件啪地一声放在桌上,语气里透着满满的无奈和几分恼怒,“不是快到冬季拍卖会了吗?刚刚收到消息,拍卖行征集到了一件瑞士藏家收藏的楚朝百乳雷文爵。”
“百乳雷文爵?”冯康平一愣,显然对这个名字很熟悉,连叶云樵也停下了鼠标,抬眼看向她。
黄芮点点头,随即话锋一转,猛地一拍桌子,声音拔高了几分:“你们知道那藏家说什么吗?他说这玩意儿是家传的!”
“家传?”冯康平有些好笑,扬起眉毛,等她继续说下去。
“对,家传!”黄芮冷笑着哼了一声,“他们那地方离我们国家隔着大半个地球,哪里来的家传?他们的祖宗十八代恐怕连楚朝都没听过!”
冯康平倒是适应良好:“见怪不怪了。上回出国访问的时候,还有人一本正经地跟我介绍,说某件青铜器是他们的‘镇馆之宝’。言辞之高傲啊,跟从他们家祖坟里挖出来似的。”
“呸!”黄芮气得脸都红了,“抢来的东西也配称为#039镇馆之宝’?要脸吗!”
“气归气,冷静点,”冯康平摆摆手,示意她先别炸毛,“那件百乳雷文爵你觉得水平如何?”
“顶级。”黄芮叹了口气,仿佛霜打的茄子一般又蔫了下去。她随手捏了几片冯康平桌上的薯片塞进嘴里,“工艺精美,保存完整,毫无疑问是难得的珍品。”
“可惜啊……我们这边忙着做文物回归展,那边把我们的国宝一件一件地高价拍卖。倒卖文物的商人挣得盆满钵满,可我们只能干瞪眼。”
她看着那份文物回归展的策划案,自嘲地笑了笑。
当文物成为投资者获利的工具,谁会记得,谁会在乎,那些文物的故乡和来处呢?
黄芮离开后,冯康平翻了翻文件,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抬头问道:
“你以前住的房子呢?”
“嗯?”叶云樵显然有些疑惑,抬眼看冯康平。
见他不解,冯康平继续说道:“你不是有自己的房子吗?之前不是听说过你在城里还有个地方住?”
叶云樵一愣,刚想追问自己什么时候有房子,却忽然灵感乍现。
他脑海里闪过某个模糊的记忆。
“他”确实有一间房子。
-
下班后,叶云樵沿着导航提示,来到了这处僻静的住所。
这是一座老旧的小楼,周围的环境虽然有些陈旧,却安静得令人心生安宁。
门前的树随风摇曳,枯叶被微风吹动,发出簌簌的声响,散落在青石板的小路上。
叶云樵抬头望向二楼的窗户。
他知道这座房子的位置,却从未踏足过这里。
在潜意识里,他其实并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这间房子,以及原来的“叶云樵”。
他没有那个人的记忆,不知道他有过怎样的生活,他对他所有的了解都是来自旁人只言词组的描述。
有人说他大公无私,有人称赞他满怀赤诚、拳拳报国之心。
但叶云樵很清楚,这些赞美都属于另一个已经离开的人。
兜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将他从思绪中拉回。
“下班了吗?我来接你?”电话那段传来秦知悯的声音。
“好。”叶云樵应了一声,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过我现在不在博物馆……”他报出了当前的地址。
挂断电话,他收起手机,从这简短的通话中莫名汲取到了一些力量。他迈步走进这栋老楼,拾阶而上,来到房门前。
他抬起手刚想开门,却突然想起遗忘掉的关键——钥匙。
那把属于原来“叶云樵”的钥匙,早已随着车祸不知所踪。
就在这时,旁边的房门忽然吱呀一声打开。
“樵樵!”隔壁的一位阿婆探出头,眼睛一眯便认出了他,脸上露出掩饰不住的惊喜,“哎哟,你可算回来了!”
阿婆的声音里充满激动,就像见到了许久未归的亲人。她赶紧走上前,拉住他的手上下打量,笑得合不拢嘴。
叶云樵愣了一下,随即回以一抹温和的笑:“对,回来了。”
“好长时间没看见你,我还以为你搬走了,怎么都不跟阿婆说一声呀?”
阿婆抓着他的手,仔细看了又看,看见他比之前又消瘦了不少,忍不住心疼地叹气:“你看,都瘦成这样了,是不是日子过的不好啊?。”
“之前遇见了一些事,有些忙,就一直没回来。”叶云樵笑笑,轻描淡写地解释,生怕让她担心。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阿婆连声说道,拉着他的手不松开,“在门外站着干嘛呀?怎么不进去?”
“钥匙不小心弄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