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第90章</h1>
昏暗的灯光晃了几下,像是随时可能熄灭的残烛,摇摇欲坠地照亮脚下的碎石。
但至少够用了。
他稍稍松了口气, 准备站起来,可刚一起身,那股被压抑的疼痛如潮水般卷土重来,狠狠撞击着神经,痛得他眼前一阵眩晕。
叶云樵深吸了一口气,强行稳住身形,扶住墙壁,咬牙迈步向前。
不能停下。
一步,又一步。
矿洞的通道幽长昏暗,潮湿的空气透着难以言喻的压抑,地面坑洼不平,碎石杂乱堆积,每一步他都走得极其艰难。
可叶云樵始终没有停下。
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时间在这里被拉长成了一个无止境的黑洞。
忽然,“啪嗒”,灯灭了。
手电筒终于彻底损坏,周围陷入死一般的黑暗。
叶云樵的心猛地一沉,可他还没来得及反应,眼前就亮起了一束更明亮的光。
光线穿透黑暗,映在他的眼底,像一线破晓的晨光。
而那道光的尽头,是一个熟悉得刻进骨血的身影。
秦知悯气息凌乱地冲过来,没有丝毫犹豫地伸出手,将叶云樵狠狠抱住。
“阿樵!”
叶云樵怔了一瞬,唇边的血腥气还未散去,他一时间有些分不清自己是在现实,还是被拽进了一场虚幻的梦境。
可他收紧手臂,胸腔里的心跳是真的,耳边滚烫的呼吸也是真的。
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秦知悯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他找到他了。
矿洞四通八达,分岔路口无数,稍有偏差便会迷失方向,走入绝境。
但就像是有一条永不挣脱的丝线,牵引着他们,重逢相拥。
如同那大雪纷飞的除夕夜,他们破开重重阻碍,穿越风暴、穿越时间。
终于相见。
秦知悯紧紧抱着叶云樵,感受着怀中真实的温度,直到胸腔里翻涌的情绪终于平息,他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不对劲。
叶云樵的呼吸,比平时浅得多。
他的身上,也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这绝非仅仅是沾上别人的血迹。
秦知悯松开些力道,低头一看,眼神瞬间沉了下来。
血。
腰间温热的,已经渗透衣料的血迹。
哪怕是在昏暗的光线下,那触目惊心的红色,依然让人心头剧震。
阿樵受伤了,受了很严重的伤。
叶云樵伸手抚开他紧皱的眉心,嗓音温和:
“没事,不严重。”
可他这轻描淡写的安慰,落在秦知悯耳中,反倒如同一根燃烧的火线,直直点燃了他压抑的情绪。
“怎么可能不严重?”秦知悯的声音骤然拔高,尾调却忍不住发颤,“这么多血,怎么可能不严重?”
他盯着那道伤口,想去触碰,却又生怕加重他的疼痛。
他抬头,看着叶云樵,只看到他脸上挂着的柔和。
秦知悯想问很多问题,想问他是怎么受的伤,想质问他为什么不等自己去找他,甚至想怒吼他为什么总是这样,明明自己都快撑不住了,还要强撑着安慰别人。
可所有的话到了嘴边,最终却化作了一句低哑的呢喃:
“对不起,阿樵。”
他又一次没能好好保护他。
叶云樵摇了摇头,捧住秦知悯的脸庞,认真凝视他的眼睛,让他看到自己的坚定和爱意:
“知悯,你没有任何对不起的地方。”
“你担心我,我也担心你。我不可能让我喜欢的人一个人面对危险。”
“所以我一定会去找你,因为我相信,你也会来找我。”
他们说着话,想维持这难能可贵的宁静,可此时前方却传来喧闹的声音。
有人在狂奔,有人在怒吼,杂乱的脚步声回荡在矿道里,压迫着仅剩的时间:
“快,别让他跑了!”
这明明是万分危急的时刻,叶云樵却忽然轻轻笑了起来。
笑意柔软,好似那道极深的伤口毫无痛楚:
“我想回家了。”
叶云樵顿了顿,眸色深邃,诉说着一个最平常不过的愿望:
“知悯,我们一起回家,好不好?”
他想念那青砖灰瓦,飞檐翘角的宅院,想念庭院里摇曳生香的桂花树,书房一角堆栈的书卷,想念他们共度的晨昏。
想念他和秦知悯那个共同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