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前,那伢子又来了,问有没有愿意去的,还给搬迁费。
周西爹生病了,没钱治病只能等死,跟伢子打听了钱有多少,一咬牙就同意了,就当自卖自身了。
没想到去了才发现,伢子没骗人,小管事虽然凶了点,可还教他们读书写字,这是他们活到这么大都不敢想的,不仅教识字,还给白粥喝,那可是白粥,白花花的大米,连朝廷赈灾怕是都没这么阔气。
这回周西死皮赖脸跟回来,是打算带乡亲们去享福。
不就是种地吗?难道比下海打鱼累?
“西仔,你怎么回来了?”
村口正在补渔网的大伯看到自己大侄子回来,有些不敢相信地揉了揉眼睛。
周西笑道:“大伯,我回来了。”
周大伯惊讶叫道:“人家不要你了?钱可都让你哥拿去给你爹买药了。”
这意思是被赶回来,钱也退不回了。
周西无语凝噎。
“大伯,能想好一点吗?”
他神神秘秘道:“大伯,我先回家,晚上再来你家跟你说一件好事。”
他们这边排外很严重,一个村子往往都是一个姓。
不大的渔村住着三十多户人家都姓周。
周西空着手往家里去,母亲正在院子里摘网,弟弟坐在盆子玩。
或许是听见脚步声,母亲抬起头,看是他,又低下了头。
然后抬起头才意识门口站着的是自己二儿子。
“西仔……”
母亲站起来,有些激动眼神里满是不可置信,“你这是回来了?”
周西笑着扶着母亲,“阿妈,我回来了,正巧有船回来,我便跟了回来。”
“那……还去吗?”
“要去的。都收人家银子了。”
他报喜不报忧道:“阿妈你是不知道那地方土地有多肥沃,一年都没什么风,不像咱们这边还有大风,那里女仔也水灵,东家管我们伙食,三餐都有白粥吃,在海边还能见到鱼吃。”
“吃喝不愁,说是种地,给的农具都好犀利,根本不累,这次我回来想带大家去享福,每个月还有钱哪,这种好事可不能便宜了别的衰人!”
母亲轻轻推了他一下,嗔怪道:“不许骂人。”
周西笑笑,然后问:“爹和大哥呢?”
母亲叹息,“今年衙门要收人丁税,每人一百四十文,咱家四人半两银子呢。”
周西忙问:“爹治病的银子没剩下?”
“剩了,不是还有旧债吗?”
她一脸轻松,“债还掉日子就好过了。”
“前几日伢子来说港口的船招人拉水,一天给十文钱,你爹和你哥去了,攒一攒这人丁费也够了。”
周西有些手足无措,他以为留了银子,家里日子会变好,没想到还是老样子。
他心里暗下决心,一定要让爹娘过上好日子。
晚间周家壮劳力都聚集在了周大伯家,有人纳闷问,“亚仔他爹,你喊我们来有啥事?”
周大伯笑呵呵道:“好事,好事。”
话刚落音他儿子跑进院子,“爹,西仔来了。”
“西仔?西仔回来了?”
不少人之前并不知道周西回来,一听他回来都很惊讶。
周西一进院子就向众位长辈问好。
有长辈问他在南洋怎么样?
也有问他怎么突然回来了。
周西笑着说了这半个月发生的事,一听他们白天种地,晚上还要认字读书,院子里立刻鸦雀无声。
“怎么还教人认字?”
有长辈不敢置信。
周西忙道:“是真的。”
然后说了商行那边的目的,“人家说去外面见到一样面孔的人怕忘记自己从哪来,教咱们认字是不要忘记咱们的根在哪里。”
辈分最大的三太爷含含糊糊道:“人家说得对,我有一兄弟跑出去后就再没回来,唉,怕是根都忘记在哪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