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还是轻轻打一下吧。
他不受控制地想象自己被丢下的那一天,然后开始独自恐慌。难道他就合该被狡猾的矢吹真羽人独自丢下吗?那些在他心里值得用生命去拯救的人们,难道他们的心情就合该被他忽视吗?
明明他、他们,最希望的是矢吹真羽人能够好好的活下去啊!
“我呢,如你所见,脾气不是特别好,所以我就有话直说了。”
有花海夏的眸子直直地刺进不破的心脏,她坦然又无情的目光将他戳了个对穿。
“已经没有时间留给你优柔寡断了,小鬼。变得更贪婪一点,变得再强一点。变得哪怕替他人决定命运,对方也绝对无法反抗的存在吧。”
——你有这个才能。
亲自将矢吹真羽人从柱位上拉下来,大声告诉他“我已经能够接住你的责任”,再把人乖乖打包送去国外的医院治病。让恶鬼畏惧自己的名讳,强大到不能更强为止,赋予它们名为死亡的命运。变得更加大胆一些,更加自傲一些吧。
——为自己感到自豪吧。
有花海夏不是主公大人,她也没有主公大人包容一切的温柔。狡猾又恶劣的大人会把自己做不到的事情美化为期待,将自己无法承担的责任交由自己认定的更强者去承担。
“——这是当然的。”
初具大人模样的少年目光灼灼,他的肩膀虽不及他所憧憬的人那般宽厚,但手臂上坚实的肌肉已然能够承载更多责任的重量。
他如此断言。
——他可以成为受到众人信任的、强大的柱。他理所当然的会变得更强、更快。他的刀会永远锋利,他的影子永远是最致命的。
不破千里已经不再是那个火海里只能无力颤抖的孩子了。
被拯救者不会永远都在原地等待着他人驰援。因为他们亲身体会过自己的弱小,因而更加渴慕强大,也渴望身份的转变。学着从一个被拯救者变成拯救他人之人。
意气风发的少年坐在被花丛与飞蝶包围的缘侧,带着十五六岁特有的朝气蓬勃,血液汩汩地在血管内冲撞,明亮又张扬的自信照射到了院子的每一个角落。
有花海夏看着他,想起了记忆中同样张扬的灰白发丝。
“啊,”她软下了态度,仿佛终于放下了什么枷锁,“我相信你。”
*
不破回到了青竹居。
破天荒的,矢吹真羽人开始乖乖喝药,至少每当不破试图在水池或者垃圾桶里寻找他将药水倒掉的“罪证”时都铩羽而归。
“......你那是什么眼神?还想挨揍吗?”
矢吹真羽人的对面,不破正用一种观赏新奇动物的眼神盯着他。在把人看毛之前,不破收回了视线。
“矢吹先生突然这么听话,我还稍微有些不适应。不过,您有好好喝药就好。”
头顶传来熟悉的重量,不破没有反抗,任由对方将自己的头发揉得乱糟糟的。二轮丸站在客厅里矢吹真羽人特地为它准备的树枝上,无量贴在对方的身边。它们最近粘的很近,就像两块化开的面团。两双黑色豆豆眼看着青竹居的小主人被揉扁搓圆,戴着同款手织小围巾的两只鎹鸦默契地将头埋进翅膀里睡觉去了。
除了偶尔外出进行任务,其余时间不破都在青竹居内接受矢吹真羽人的一对一练习。后院的竹林被矢吹真羽人砍倒了一些,开辟了一片空地出来。室内的训练场已经完全不能用了,这些日子的对练两人转移到了开放的院子里。
两人都换上了真刀。
不破有抗议过这样太危险,但最后又被矢吹真羽人两三招打服:“你还差得远,小鬼。先试试来碰到我吧!”
之后就被矢吹真羽人用刀背揍了个半死,当然他巧妙地避开了不破身上容易受伤的地方,但被打到的地方还是生疼,晚上睡觉都很难入眠。
因为浑身哪哪都疼,不破索性从床榻上爬了起来。青竹居还铺着最简单的榻榻米,睡起来硬邦邦的。一些大城市里的紫藤花家纹之家里的床榻已经换成了西方来的软床,蝶屋的有花海夏也在张罗多采购几张床来。
“嘶。”起身的时候扯到了后背的肿处,反正到处都是漆黑一片,不破在榻上龇牙咧嘴地做了半天鬼脸,等待疼痛感减弱,才吸着气爬了起来。
他可以在任务中被挖走眼睛而死咬着嘴不出声、不流泪,但在青竹居反而不行了,哪怕他在小荒山也被揍得这么惨过,可是在这处被青竹包围的居处,仿佛所有的软弱都被留在了这里。
他点起烛台,离开房间向厨房的方向走去。不破正是拔个子的时候,随着训练量不断增大,他的食量也渐渐大了起来。哪怕晚饭吃饱,半夜有时依旧会被饿醒。他现在就是准备去厨房“觅食”,去把他特意留下的糕点吃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