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鹤青每日对着满桌黑乎乎的菜,毫无食欲,数日之间居然没有饿死,属实算得上奇迹。
顾屿虽然自己辟谷,但对此还是忧心了一阵,后来吃了一口自己做的菜,终于理解了燕鹤青。从此说什么也不再碰灶房。
直到一日,他心血来潮地打算重操旧业,将灶房炸了两三次,捣鼓出了一桌子色泽明艳的菜肴。顾屿十分满意,以为自己的手艺终于脱离了难吃的范畴。将菜肴端上桌,满怀期待地看向燕鹤青。
燕鹤青笑得十分勉强,小心翼翼挑了盘看上去最正常的菜,吃了一口,眸光骤然黯淡,说道:“……还不错。”
顾屿观察着她的反应,“哦”了一声,站起身,准备把菜全都倒了。燕鹤青瞟了他一眼,默默又吃了一口菜。
顾屿:“…………………………………”
难道这菜真的能吃?
他愣在了原地,看着燕鹤青吃光了一盘菜,又吃光了另一盘,然后………………传言中百毒不侵万邪避退的上任北鬼主,昏倒了。
房屋内烛光摇曳。燕鹤青半死不活地昏睡在床上。孟婆面色不虞地坐在床边。顾屿垂头丧气满心悲戚地跪在地上。
孟婆蹙着眉,也懒得正眼看他,冷笑道:“好手段啊。竟然能把我这师妹毒昏过去,说吧,你炼制的是何毒物?从实招来。”
顾屿深深叹息,并不隐瞒:“在桌子上放着的。不过可能已经凉了。都是我不好,不论诊金多少,都请你一定要救活她。”
孟婆将信将疑地站起身,走到了桌旁。只见桌子上两盘色泽奇奇怪怪的菜散发着古怪的气味。
孟婆沉默沉默再沉默,不可置信地回过头问顾屿:“这东西是什么?”
顾屿心下急切,一心盼着燕鹤青醒过来,诚恳答道:“我做的菜。”
孟婆瞪大了眼睛,震惊地往后退了两步,手指向那两盘菜,声音隐约有些颤抖:“你,你,你就给她吃这些东西?这怎么行!就是师尊也没让她受过这个苦!你个恩将仇报,狼心狗肺的东西!”
顾屿沉默地点点头,又恳切道:“……所以,能救她吗?”
孟婆沉思片刻,转过身,手中变幻出一双银筷,谨慎地尝了一口菜。嚼了嚼,登时怒火中烧,将银筷“啪”地一扔,向顾屿质问道:“你做菜居然不放盐?!”
顾屿:“………………………………啊?
有……吗?”
孟婆捂住胸口,觉得自己马上要气炸了:“你做菜自己不尝吗?连放没放盐都不知道就敢端上桌!难怪燕鹤青会昏倒,被你气昏的吧!”
顾屿低下头,小声道:“……………………所以,还能救吗?”
孟婆沉默不语。
屋内沉寂许久。
孟婆走到床边坐下,轻声道:“怎么救?天罚降下,我能怎么救她?谁也没办法。”
她转过头看向顾屿,没好气道,“以后多陪陪她,还有,别做菜了。你总不至于穷到连饭都买不起吧?”
顾屿看着燕鹤青,觉得自己心中的空洞越来越大,其间空空荡荡,却什么都装不下。只有想到燕鹤青时,充斥的是无可名状的悲哀。
原来她没有骗自己。原来,她真的随时都可能死去。
他以为自己从旁人口中听到这个消息会哭,会泣不成声,会歇斯底里痛苦不堪。可是并没有。心中太过平静,他甚至察觉不到难过。
他的一部分意识脱离了他,飘荡在半空中冷眼旁观。他像个没有心的木偶,被摆布地言谈自若,对旁人笑着说知道了。
燕鹤青醒过来是在三日后。她坐起身,揉了揉额头,周遭太过寂静。寂静得反常。
手像是被什么东西束缚住,燕鹤青睁眼去看,是另一只手。她手上轻轻一挣,顾屿醒了。
顾屿眼下青黑,睡眼迷离,披头散发,直直地看着她。
除了一张脸还尚可外,其余简直都惨不忍睹。
燕鹤青叹了口气,打算整个人再往里缩一缩。装个死一了百了。
顾屿伸手抱住了她。他的心跳快如擂鼓,在胸膛中叫嚣着喜悦。顾屿将燕鹤青又抱紧了些,闭上眼闷声说道:“燕鹤青,你吓死我了。”
燕鹤青被他抱得胸口有些闷,用力挣了挣想把人推开。耳边温热气息拂过,顾屿应当是说了什么。她仔细侧耳去听,却什么也听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