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钰也知道,自己说的这些很难让人信服,毕竟她上辈子到死都不敢相信,这些事真的会发生,每一件事都太荒谬了。她抿了抿唇:“那您也要多注重身体,我这去找郎中来给外祖父看一看,别有什么病根藏着。”
对上容钰关切的眼神,顾培安最终还是点了头,同意了容钰的请求,让容钰心安。
郎中很快就到了,但并没有诊出什么,反而还夸了一番顾培安身体健朗,老当益壮,容钰也只能藏起担心,勉强笑笑,和外祖父告别,改日再来府上拜访。
上了马车,容钰强撑起来的笑容立刻就垮了下去,她靠在春桃身上,只觉得前路扑朔迷离,自己现在唯一能抓住的,仿佛就只有许怀鹤这根救命稻草。
马车回到公主府已经临近傍晚,落日余晖洒在地面上,如同碎金。
容钰疲惫至极,被春桃和桂嬷嬷扶着下了马车,脚都有些发软,撑着回了房,坐在铜镜前闭着眼养神,任由侍女们给自己卸妆梳头,准备沐浴。
洁面后,她刚坐下饮了口热茶,就听到侍女进来说,国师派小道童送了缓解淤青的膏药。
容钰有些诧异许怀鹤的贴心,连忙让人传小道童进来说话,又送了厚厚的谢礼,感谢今日国师出手相助。
小道童看着两个大楠木箱,咽了咽唾沫,记起主子的吩咐,连忙道了谢,又说:“国师大人说,从明日起他便来公主府给公主殿下授课,每日申时开始,一个时辰便好。”
容钰对许怀鹤的好感不由得又增加了几分,许怀鹤这也太体贴了,这样她早上便可多睡一会儿,还能午休,不像孔大儒,每日辰时就要她背书,末时也要上一个时辰的课程,害得她早晨困倦不已,午后又无法休息,痛苦无比。
“好,”容钰的脸上多了笑意,“对了,你回去问问国师,有没有什么治跌打损伤,给行军之人用的伤药,若是有,我可出重金购买。”
收到小道童传话后,许怀鹤让人将两个大木箱搬回自己的卧房
,在心里过了一遍如今京城之中,所有适龄男子的身份,又一一排除,最后落到了昭华公主的亲舅舅身上。
是给亲舅舅用,而不是旁的什么男人就好。许怀鹤起身,重新开了丹炉,漫不经心地对着另一个道童开口:“回去告诉你主子,我和昭华公主无甚交集,今日纯属无心之举,若是昭华公主摔伤,在场的人都逃不了干系。”
“我也不清楚她为何点了我做夫子,但请你主子放心,计划绝无可能泄露。”
“若有外人知晓,”许怀鹤的神色冷冷,君子的外表被撕开一道口子,“杀了便是。”
第7章
*
红纱飘拂,一截荧白的腰肢随着靡靡的乐曲扭动,勾着人的目光,大片雪白的肌肤裸露,重要的羞耻的部分却被层层纱衣裹着,似雾非雾,让人欲伸手一探究竟。
这种香艳的场景并不发生在秦楼楚馆里,而是在公主府中,桂嬷嬷虎着脸站在旁边,容钰则一脸惊叹地托着粉腮,眼睛亮晶晶地盯着舞姬的动作,连连赞叹。
按照教坊司的规矩,在献舞时,她们舞姬需得时时向主人或客人暗送秋波,舞毕后更要美目流转,对着宴席上的人捂唇轻笑。
但此刻的舞姬却一眼不敢多看,规规矩矩地跳完了舞,只因她们面前已经有了一位光彩照人的绝世美人,光是想着要用那样的眼神去看尊贵的公主殿下,她们就有一种无地自容,东施效颦的羞耻感。
缠绵的乐声停止,跳完这一曲舞之后,几个舞姬立刻跪坐下来,安安静静,端端正正地等待着上首的公主发话。
“跳的好,”容钰高高兴兴地拍手,“赏她们!”
春桃连忙将准备好的碎银和珍珠递给了几个舞姬,又退回了公主身边,等几个舞姬受宠若惊地谢完恩之后,容钰对着她们招了招手:“大多数男子便是喜欢你们这样的么?”
听到这话,几个舞姬面面相觑,拿不准公主殿下到底是什么意思,还是为首的舞姬大着胆子点头回了容钰的话:“是,公主殿下,奴婢话糙了点,但男子都有男女欢爱的欲望,越是娇媚的女子,便越是能勾起他们的欲望。”
容钰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目光在舞姬的衣饰上停留了片刻,有些为难地皱了皱眉,可她不能穿成这样去见许怀鹤,这也太孟浪了,也不合规矩,更不符合她的公主身份。
那要怎么办呢?
前两日她养病时看了些搜罗来的话本子,想从里面学习一二,那些话本子里的女子身份五花八门,唯有一本里的女子是公主,还是杜撰出来的不知哪个朝代的公主。
可不管什么样的话本子,不管女子是什么身份,什么境遇,都是男子主动,先表露了情意,女子这边才有所回应,最终二人心意逐渐相通,终成眷属。
她和许怀鹤之间不是这样的呀。
于是容钰红着脸小声问:“那除了你们这样之外,有没有什么法子,或者女子做出什么事情,表露爱意,让那些男子也倾心自己的?”
为首的舞姬脸上闪过犹豫之色,斟酌着回答:“也有,不过,都是些不入流的法子,奴婢说出来恐污了公主殿下的耳朵。”
从教房司里出来的舞姬不可能不通情爱,不通人事,她也见过许多怀春女子,她光是看一眼公主殿下的神色,就已经明白了大半,但舞姬想不明白,究竟是什么样的男子,值得公主殿下这样对待。
公主殿下何须问这些话呢?她光是站在那里,就足以让所有人为她神魂颠倒,一见倾心,完全不需要旁的手段。
她太美了,也太尊贵了,那位男子究竟是何许人也,面对这样的公主殿下都能不动心吗?
桂嬷嬷板着脸附和:“既然不入流,就不必讲给公主殿下听了。”
容钰软声哀求,微圆的眼睛水汪汪地眨着:“嬷嬷,让我听一听吧。”
桂嬷嬷向来抵挡不住容钰这样的撒娇,被那双眼睛一看就什么都忘了,心里想着有自己看着,公主殿下也走不了歪路,心一软就叹气答应了。
旁边的舞姬垂头,快速咬着字:“要先了解那男子喜欢什么样的女子,若是喜欢清丽的,那就打扮素净一些,若是喜欢腹有诗书的,那就得多读些书册,才能和男子有话可说。”
“除此之外,就是假装无意地制造些接触,比如不小心掉了玉佩,看到男子帮忙去捡,自己也跟着去捡,双手相碰。也可以装醉,靠在对方身上,和他贴着耳说话。”
舞姬顿了顿:“以及,可以编造一些对方爱慕自己的假话,让人散播出去。或者制造英雄救美的情景,不小心跌倒,摔在了对方怀里。还有最……龌龊的,就是给对方下那种药,有了夫妻之实,逼对方娶了自己。”
桂嬷嬷已经开始后悔,心软答应了容钰的请求,让舞姬说了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旁边的春桃年纪小,现在脸上一片红霞,局促地站在旁边,头都不敢抬。
容钰也听得面红耳赤,她抬手用绣着梅花的帕子遮了脸颊,只露出一双含春的眼睛,胸口和后背都有一些烧的慌,声音软软:“嗯,本宫知晓了。春桃,给她一锭金子。”
舞姬又连忙谢了恩,她犹豫几息,还是开口道:“只是公主殿下,男子本就多情,朝秦暮楚,他若是能被那些方法俘获,那其他人同样也可以用那些方法抢走他的心。若那女子用了这些法子,特别是后面的那些,恐怕日后会后悔。”
舞姬们退下后,桂嬷嬷也跟着劝说了一番,容钰捏着帕子端起茶盏,抿了几口碧螺春,有些出神,也不知究竟有没有听进去。
午后许怀鹤就要来府上授课,容钰有些紧张,加上舞姬说的那番话,她心里隐隐躁动,午休没能睡好,起来重新绾发时连连打了两个哈欠。
上课的地点定在了书房,和孔大儒上课地方一样,书房里摆着两张对坐的长书桌,隔着大概一臂的距离,一张给容钰,一张留给许怀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