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怀鹤登基大局已定,民间一片欢腾,许怀鹤最得民心,百姓们都指望着他能成为一代明君,希望他能早日登基,朝堂上反对派早已噤声,宫里的宫人们也盼着新帝早些入主,希望新帝和皇后娘娘仁善。
就连容钰都感受到了宫里既欢喜又忐忑紧张的氛围,她手里捧着一本册子,上面是先帝嫔妃的名单,她一边看,一边抿了口清茶,询问站在旁边的青竹:“许怀鹤说要将这些人全都放归,至于想不想留下来,由这些人自己决定,是吗?”
容钰说完自己又愣了愣,心想着等许怀鹤登基以后,自己就不能这样直呼许怀鹤的大名了,而是要称其为陛下,许怀鹤也不用在她的面前自称为“臣”,而是一声威严的“朕”。
“回殿下的话,是的。”青竹回答,“宫人们已经去问了,这些娘娘们大多都回了家中,剩下的挑了碧月轩那处僻静地方,想在宫中安度晚年。”
嫔妃们大多都是朝臣家中的女儿,只要不是娘家已经没落,或是犯了重罪被流放的,都选择了归家。大夏风气开放,二嫁也不是不行,要是身份尊贵一点,娘家好一点,指不定还能再寻个好夫婿。
剩下的便是一些被先帝宠幸过的宫女,她们身世本就可怜,就算放归也无家可归,不如留在宫中,好歹有个身份,只要安安分分的,也能够度过余生。
只是可怜了这些公主们,如今身份尴尬,又不得不留在宫中,估计年龄一到就得嫁人,要是新帝狠心些,把她们当做物件儿,当做政治牺牲品送去联姻,随手赏给哪个大臣也不是不可能。
这些公主们也知晓自己处境艰难,纷纷打起了投靠讨好容钰的主意。容钰是未来的皇后娘娘,是这后宫之主,管理六宫的一切,要是能在容钰这边讨好得脸,将来的日子也会好过很多。
加上容钰是她们的亲姐姐,比起讨好别人又多了一层亲缘在,公主们个个鼓足了勇气,也卯足了劲儿,这些天一早就来坤宁宫请安,搞的容钰似乎已经提前过上了当皇后的日子。
偏偏她们又特别害怕许怀鹤,见了许怀鹤就跟老鼠见了猫一样,心惊胆颤,一刻都不敢多留,只要许怀鹤来坤宁宫陪容钰,她们就立刻找借口起身离开,慌得和逃命一般。
容钰都有些怀疑,许怀鹤是不是当着她们的面又做了些什么,才引得这些妹妹如此害怕他。
不得不说,容钰已经猜对了一半,那日皇贵妃和永宁公主死的时候,她们中的有些人亲眼见过尸体被拉出宫,被皇贵妃和永宁公主的惨状吓得至今没能睡好一晚。
先帝死后,她们更是被大太监警告过,要处处尊敬未来的皇后娘娘,千万不能有不该有的心思,否则就和皇贵妃和永宁公主一个下场。
容钰本来就好睡懒觉,看着这些妹妹们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她心中也不是滋味,让她们都放宽心,日后不必常到她的坤宁宫来,并许诺等她们到了出嫁的日子,一定会为她们添嫁妆,给她们添荣光。
有了未来皇后娘娘的承诺,这些公主们终于安心了一些,千恩万谢,差点哭出来,不再来打扰容钰。
容钰得了清净,放下册子,下意识地想去拿手边的话本子,又叹了口气,转而拿起了旁边的礼册,上面全是登基大典和封后大典她要做的事,密密麻麻,每一步都为她写好了。
她记得头都发晕,趴在桌上直叹气,明明许怀鹤要做的事比她多太多,却早就记住了大典上要做的一切流程规矩,还每天都能抽出时辰来陪她用饭,甚至晚上还有精力折腾她……
容钰气闷地用力揉了揉脸颊,在脸上留下一小
团红印,又直起身,重新背诵起礼册上的内容,终于在大典举行的前一天记住了。
登基大典当日,容钰早早被春桃和青竹叫醒,她略有些忐忑地看向铜镜,由春桃和另一位大宫女为她梳妆,描眉点唇,是她极少用的艳丽而深的红色,看上去凌厉又庄重。
高高竖起头发,戴好厚重的九龙四凤冠,穿好深青翟衣,佩玉环绶,容钰已经感受到了疲惫,她深吸一口气,缓缓转身,对着前来迎接的大太监微微颔首:“走吧。”
封后的凤辇和金册金宝由銮仪卫护送至坤宁宫外,容钰被春桃和青竹扶着上了凤辇,这才察觉到自己指尖微颤,她不由得捂住胸口,直到凤辇逐渐慢下来,又听到外面恭敬的呼喊,她才回神转头。
属于许怀鹤的龙辇就在身侧,象征着钦天监所说的,礼部和其他大臣吵了十几日上“帝后同尊”,她只要转头,就能看到十二章纹衮冕,玉带赤舄,持镇圭的许怀鹤。
许怀鹤的身上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容钰看得心颤,刚觉得陌生,心里害怕,就看到许怀鹤忽而对她弯唇浅笑,还是一如既往深爱她的模样,心里如释重负,也笑了起来。
旭日初升,阳光穿透薄薄的云层,在大地上泼洒光辉,远处隐隐有彩色的云飘过,钦天监的人喜的面色发红,都觉得这是吉兆。
许怀鹤面色淡然,他下了龙辇,扶着容钰来到天坛,率文武百官行燔燎礼,宣读即位告天文,声音冷冽,一圈圈向外扩散,向百官,向大夏,向天地宣告,祈求天命所归。
容钰静静地听着,她微微仰头看着许怀鹤冷峻的侧脸,等待许怀鹤再一次牵起自己的手,用温暖和有力告诉她,他在,他会一直在她身侧。
他们接下来行至太庙,以三牲九鼎祭祀列祖列宗,而后新帝升御座,鸿胪寺官鸣鞭三响,由镇国公宣读册文,授容钰金册凤印,在众人恭敬的声音中,容钰与许怀鹤共受群臣朝贺。
容钰有一刻的恍惚,自己居然成了皇后,这个上一世的她从来没有想过,也根本想不到的身份。
这一世,她再也不会重蹈覆辙,不会被送去和亲,不会病死在路上,不会受他人的侮辱,她依旧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有最爱的夫君,有疼爱她的家人。
这一切都是真实的吗?会不会她从未重生,这些都只是她的幻想,只是一场虚假的梦?
容钰的心骤停了一拍,直到大典结束,她回了坤宁宫,累得刚脱衣卸妆就倒头睡过去,心里也始终存着事。
入夜,许怀鹤将她抱进怀中,刚闭眼就听到轻喃:“我不要嫁给耶律……我不想死……”
许怀鹤猛地睁开眼。
第71章
屋内清香静燃,许怀鹤起身,单手撑在身侧,墨发从肩膀上垂下来,更显得他妖冶如恶鬼,眉目如画。
有微弱的烛光从床帐透进,他垂眸,深深地注视着容钰恬静的睡颜,伸出指尖,轻柔地抚摸过容钰的侧脸。
“殿下莫怕。”许怀鹤放轻声音宽慰,即便知道昭华公主殿下在睡梦中兴许听不到他的声音,但依旧耐心,“我在呢。殿下既然已经嫁给我,这一生一世都属于我,又怎么会被送去漠北和亲呢?”
至于死,许怀鹤神色冷凝,静静摸着容钰的脉搏,脉象平稳有力,已经比最初好了不少。
有他在,殿下原本的亏空定能被补满,他一定会保护好殿下,绝不让任何人胆敢伤害殿下一分一毫,他会和殿下一同健康长寿,无病无痛。
要是他死在殿下之前,他一定会为殿下铺好后路,确保殿下依旧衣食无忧,平安喜乐,要是殿下走在他之前……
许怀鹤原本就深沉的神色更冷了几分,心想要是殿下走在他之前,殿下若是被别人害的,那伤害殿下的人他必定千刀万剐,做成人彘,让他们永世不得超生;
若殿下寿终正寝,那他就召集这天底下所有的得到高人来做法事,将禁书当中的招魂阵摆出来,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哪怕要亲身入地狱,他也一定要将殿下带回来。
如果不成功,他就自决去陪伴殿下,绝对不会让殿下孤身一人,哪怕到死,他也会坚守他和殿下之间的承诺,永远不分离。
睡梦中的容钰不知道是不是察觉了什么,听到了他心中所想,略有不安地皱了皱眉,将下半张脸埋进锦被里,身体蜷缩在一侧,手心也紧攥着。
许怀鹤见状重新躺下去,熟练地将容钰揽进自己的怀中,紧紧相贴,感受着彼此的温度,深吸了一口属于容钰身上的山茶花香,缓缓闭上了眼睛。
许怀鹤并没有深想或怀疑什么,只以为今日的登基大典和封后大典又勾起了容钰以往的回忆,想起了老皇帝做的那些恶心事,所以心里不安,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才说出了这样的话。
不过漠北确实该收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