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积月累下来,先皇后中毒太深,而陛下明知皇贵妃下此毒手却不闻不问,甚至助纣为虐,给先皇后送了大量的补品,加速先皇后的衰弱,导致先皇后早早离世。
而皇贵妃又想以同样的手段来毒害昭华公主殿下,好在此事发现的早,昭华公主殿下并没有被伤害。
王公贵族犯法与庶民同罪,许怀鹤这一手又加深了他在民间众人心里谪仙一样的形象,还添了几分正直果敢。
比起得了马上风还需要掩盖,放任皇贵妃毒害先皇后的陛下,百姓明显对国师许怀鹤要满意敬佩许多,民间对他登基的呼声越发高昂,茶馆酒楼甚至路边都是对此事的低声议论。
容钰从春桃那里得知这几件事时,手上的话本子没能拿稳,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惊得原本熟睡的雪团迷迷糊糊地抬起脑袋,从她膝盖上跳了下去。
容钰扶着桌沿起身,她起的太急,加上大病初愈,身子又弱,眼前一黑,又直直地跌坐了回去,好半晌都没能缓过来,胸口发紧发闷,脑海中的思绪乱成一团,挑不出一根明晰的线。
春桃也是一脸呆滞,眼睛都不会转了,话说的断断续续,还是青竹在旁边帮着补充,才完整地说了出来,声音也哑了:“……皇贵妃和永宁公主如今都已经,已经死了。”
皇贵妃被国公爷手刃,为先皇后报仇,永宁公主则是由宫女动手身亡,她们因为是戴罪之身,连葬入皇陵的资格都没有。
陈家人得到消息,赶入皇宫里收尸,哭的惊天动地,陈家那位欺男霸女,当街纵马伤人的小公子还想指着许怀鹤骂,被镇国公用刀一架,立刻就老实了。
他哆哆嗦嗦地跪下去,和其他陈家人一起不声不响地收了尸体,也不敢声张,连夜赶回了陈家,草草下葬,连碑都没来得及立。
春桃说完,屋里便陷入了长久的静默之中,青竹紧张地悄悄观察着容钰脸上的神情,生怕公主殿下露出气愤的表情,吵着要和国师大人退婚,不愿意再嫁给国师大人,觉得国师大人心机深重,欺瞒已久,千算万算就是为了今天这一步。
好在公主殿下只是怔怔地坐着,秾丽脆弱的脸上更多的是茫然无措,像一只受了惊的幼猫,微微发白的嘴唇张着,露出一点贝齿,轻轻“啊”了一声。
容钰在听到父皇中风瘫痪在床,无法行动也不能说话时,耳畔就发出一声轰鸣,整个人都懵在了原地。
有了上一世的经历,她知道许怀鹤迟早有一天会登基称帝,上一世她的魂魄飘在空中,听那些宫人说是许怀鹤手刃了父皇,抢了皇位,但众人都臣服于许怀鹤,无一人敢有异议。
她原先不明白为什么,也一直留有疑问在心中,但此刻听到许怀鹤竟然是先朝太子的遗孤,一切便迎然而解,一切都说得通了。
容钰瞬间了然,也明白了这一世许怀鹤依旧会顺利登基称帝,而这一世父皇并没有死于许怀鹤之手,还留有一条命在。
她的心绪说不上来的复杂,母后的死竟然也有父皇的放任,原来自己的猜想也都是真的,父皇不但不喜爱她,也不爱母后,那些年的温情都是装出来的,父皇甚至都想让她们死,母后死在皇贵妃和父皇手里,而自己上一世被送去漠北和亲,何尝又不是死在了父皇的手中呢?
身体和心脏都已经痛的发紧,容钰蓦地苦笑了一声,她弯下腰,大口咳嗽起来,眼角都呛出了眼泪,吓得春桃和青竹连忙扶住她,又为她倒了热茶,轻轻顺着她的背。
容钰边笑边流泪,墨色的长发贴在她的脸颊,被泪水沾湿,冰凉一片,她捂住脸,半晌才松开,轻声让春桃和青竹去安排车架,无论如何,她还是得入宫去看一看。
恨吗?她该恨的人似乎都有了应得的下场,父皇瘫痪在床,不久后就会彻底失去帝王的身份,一无所有;皇贵妃和永宁也已经死了,她还和死人计较什么呢?恶人有恶报,这或许已是最好的结局了。
听到公主殿下说要入宫,青竹慌得差点崴了脚,生怕公主殿下是入宫去和国师大人对峙的,心事重重地去叫了马车,又坐在车夫旁边,像往常一样牵着缰绳,一路到了宫门,寸步不离地守在公主殿下身边。
而公主殿下似乎也心事重重,一直忧愁地低着眉眼,美人眸聚着水雾,浓密的睫毛忽闪,刚哭过的眼眶泛着微微的红,惹人怜爱极了。
因为担心公主殿下再受寒,桂嬷嬷在容钰离开公主府前,特意为她挑了一条极厚的大氅,雪白的狐裘压在她的肩头,让她原本就纤弱的身躯显得更加扶风弱柳,光是这几步路,春桃和青竹都不敢放松,一路护着容钰进了殿内。
里间熏着暖炉,来接容钰的人是原先伺候在皇帝面前的大太监,只是一夜过去,大太监整个人苍老了几十岁,原本就弯曲的腰显得更加佝偻,脸上还残余着宫变之后的惊慌,眼下的黑眼圈浓重,见到容钰就立刻弯腰行礼:“拜见公主殿下,公主殿下请,陛下就在里面。”
“国师大人有要务处理,一时抽不开身,未能亲自迎公主殿下,还请公主殿下见谅。”大太监一边低声说着,一边拿眼睛悄悄去瞟另一个方向,“陛下这会儿醒着,殿下若是有什么话想同陛下说,奴婢就在外间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