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手想为她拭泪,但又想起他们间的关系,无措地蜷缩手指:“不是的,殿下……我只是不想让你涉险……”
林蕴霏别开脸,仰头想让眼泪流回去:“你总是不肯对我坦诚,这让我如何读懂你的心思?即便是再相爱之人,也会在这种费劲的猜测里将情愫磋磨殆尽。”
架不住情绪决堤,她索性回过头,藉着一腔汹涌冲动将深埋心底的话倾倒出来:“我不想你我走向那一步,所以选择及时止损。”
“你惧怕我知晓你的身份,可谢呈,我心悦你,无关身份。”
“即便现今知晓了你是前朝皇室,我也不觉得有什么。祖辈父辈的仇怨与你我何干?你若想要复仇,只消给他留下一条性命,其余我一概不会插手。”
听见她的话,谢呈眉眼错愕,没有血色的唇动了动,竟是说不出一句话。
林蕴霏却还没说够:“你惧怕我发现你不那么光风霁月的一面,但人无完人,我亦有不少缺点,前世你还见过我许多狼藉的时刻。”
“我择定喜欢谁,便准备好接受他的好与坏,同理,他也得接受我的好与坏。”
“你怎知我就不像你爱我一般爱你?我也想要夺去你所有的视线、所有的偏爱啊。”
林蕴霏挑起秀眉,此刻她连哭都是骄傲矜贵的:“哪怕你与我分开了,我也不允许你为旁人侧目,你只能想着我终老。”
“殿下……我……”谢呈觉得自己被骄阳撞了满怀,僵硬的四肢得到一股暖流的包裹。
他想要回答林蕴霏自己知晓她的心意了,会按照她说得去改,他会学习怎样爱她,但他怕她已经听厌了自己的承诺,所以最终说出口的是:“殿下,你愿意再给我一个机会吗?”
情到浓时难以言表,爱到深处自甘卑微,再聪明的人也无法免俗。
与其说他是在向她要一个答案,不如说他是在央求她给出施舍。
林蕴霏清楚谢呈还是没能完全理解她的意思,她想要二人以平等的姿态相爱,想要谢呈在爱她之前先学会爱自己。
前段时日,林蕴霏误会谢呈是因为没有那么爱她,才一而再再而三地欺瞒她,于是确实动了与他一别两宽的想法。
今日谢呈的开口让她恍然大悟,他是因为太爱而患得患失。
尽管她心里已经原谅了谢呈,但他毕竟违背了誓言,惹得她心伤,林蕴霏打算给他一个教训。
惩罚只是顺带的,林蕴霏真正的目的是想借此让谢呈意识到她的所求。
谢呈性子执拗,光是言语不足以叫他转变想法。
而他最为在意的是她,因此林蕴霏攻心为上。
“那你愿意将后两日的计划告诉我吗?”怜惜地看着谢呈,她不答反问。
不出她的所料,谢呈神色几度挣扎,道:“事成之后,我会将一切和盘托出。”
林蕴霏眸子软了软,态度却很坚决:“大事当头,我亦不得闲与国师谈情,便将你我之事往后放放吧。”
谢呈先是神情一黯,忽又反应过来她话中的余地,且惊且喜地唤:“殿下……”
林蕴霏被他炙热的目光看得脸热,强作镇定地说:“时候不早了,国师赶紧离开吧。”
话音刚落,门外响起去而复返的楹玉的声音:“殿下,你睡下了吗?适才你的脸色不好,奴婢有些不放心。”
林蕴霏递了个眼神给谢呈示意他快走,他反而颇为从容地在屋内找寻起藏身之处。
“殿下,你睡下了吗?”楹玉见无人搭理,复又问询一遍。
依照林蕴霏对楹玉的了解,对方唤上三声后就会直接推门进来。
事态催得林蕴霏手心登时冒出了层汗,她也顾不得还在与谢呈闹别扭,推搡着人来到后方的窗牖边。
忙中易生乱,平素轻轻一推就能打开的窗牖竟纹丝不动。
林蕴霏急得蹙起眉头,一只手从旁搭在她的手背上,也不知谢呈怎么使的巧劲,窗牖成功露出一条缝。
谢呈还没来得及提起衣摆,猝不及防被她从背后推了一把,落地时险些被绊倒。
他回首想再看一眼林蕴霏,不想迎面吹来一阵关窗的疾风。
谢呈垂眸看向被树枝刮破又沾了点尘泥的衣摆,来时的体面终究没能维系到底。
倒真像是与佳人深夜私会的浪荡子了。
青年眸底浮现出些许无奈,但思及今夜林蕴霏对她讲的话,润泽的眉目舒展如昙花绽放。
屋里的林蕴霏对他心里的五味杂陈并不知情。
她将窗牖关上后,仓促地奔向床榻,蹬掉鞋后,两手将锦被掀开躺了进去,佯装熟睡。
心跳却没那么快平复,震得她脸被火烧似的辣。
林蕴霏不由自主地想到刚才自己向谢呈坦白心意的事,滞后地感到几分害臊。
楹玉确乎在唤了三声后进屋,感觉到女孩凑近的气息,林蕴霏万分庆幸屋内熄了灯,不然她异常嫣红的脸定会叫楹玉看出端倪。
*
翌日林蕴霏依旧进了宫,直奔文惠帝所在的清宴殿。
谢呈透露林彦会在这两日下手,是以她得待在文惠帝近旁,以便第一时间掌握最新的消息。
一日都没出现什么波澜,变故偏就发生在林蕴霏回椿华宫用晚膳的空当。
“殿下,贾总管着奴才来通传,”一位小太监停至廊芜外,掐着尖细的嗓音喊道,“陛下醒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