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她被安排成了那场纷乱里的引火线。
谢呈轻轻颔首:“前世大昭被他们打了个措手不及,朝堂又被林彦弄得乌烟瘴气,是以折损不少兵力才将他们击溃。”
“今时却不同,大昭丹宸尚固,”他循循诱导,“而殿下初掌大权,亟需一件功绩立住脚跟。”
“你说得对,这是个一箭双雕的好机会,”听罢,林蕴霏的眼中半明半昧,“我会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为自己报仇。”
听见“报仇”的字眼,谢呈半垂眼睫掩去暗芒。
前世他在查明林蕴霏的死因后,再不愿徐徐图之。
他雷厉风行地率领禁卫逼得林彦在清晏殿内自戕,转头扶持年纪尚幼的新帝即位,命李沉等臣子监守大昭,亲上阵前屠尽西撒部落,砍下杀死林蕴霏之人的头颅示于城墙。
众人只当他是想威慑四方,仅有他自己知晓,他此举是在为林蕴霏报仇。
那时他心里揣着一把莫名的火,无处发作,难以名状。
短短数日,从前那副圣洁慈悲的皮囊被谢呈自己彻底撕毁,他变成万民口中的活阎王。
杀戮没能平复无名火,谢呈进而让自己被政事淹没,依旧无济于事。
直至很久以后的某日——当他醒悟此前种种异常时,继他目睹庆平大师死于眼前却未加阻拦一事后,再度尝到了后悔的滋味。
“殿下,奴婢进来了?”门外楹玉的声音将谢呈远走的神思拉回。
对上林蕴霏问询的目光,谢呈起身道:“该说的话已经说完,谢某便不打搅殿下了。”
他的态度转变得属实有些快,林蕴霏一时错愕:“谢呈,你……”
谢呈顾不得回首看她的表情,仓皇而逃,衣摆掠过门槛仿簌簌落雪。
这又是怎么了?
谢呈性子别扭,遇事总惯于将她阻隔在心墙外,这让林蕴霏不禁有些头大。
未等她细细咂摸这种挫败的感觉,楹玉紧接着风风火火来到她跟前:“殿下!”
林蕴霏无奈地先应对起眼前人:“哎。”
“您与那谢国师到底是何关系?”楹玉煞有介事地板起脸,一字一句地掀起她的旧底,“您不是与奴婢说,你们之间清、清、白、白吗?”
“好楹玉,”林蕴霏伸手去拿她端来的茶水,“让我先喝口水。”
善良体贴的楹玉当然不会剥夺她饮水的自由。
待咕噜咕噜将茶水饮尽,林蕴霏道:“我不曾骗你,那时我还没明确对他的心意……”
听出她的弦外之音,楹玉追问:“那现在呢?”
“我心悦谢呈,非他不可。”她万分郑重地启唇,瞳仁铺洒开令万物黯然的亮光。
知她者莫如楹玉,林蕴霏如若择定一个人,便不会轻易变更。
“殿下,奴婢还是想提醒您一句,”楹玉思及刚刚与谢呈擦肩而过时对方的那一眼,道,“谢国师他绝非面上看起来那般温润无害。”
林蕴霏不以为意说:“我省得,我清楚他的面目。”
谢呈与她都是随命运洪流辗转而来的孤魂,经历诸事,身上如何能够没有尖刺?
*
翌日林蕴霏在上朝时,向文惠帝提出攻打西撒部落的请求。
文惠帝起初并不赞成,搬出大昭与西撒部落半年多前才签订的友好契约。
大部分臣子也出列说不宜妄动干戈,恐伤黎民社稷。
林蕴霏则面不红心不跳地袖中拿出一封伪造的密信,其上写着西撒部落近来已开始操练族内壮士,首领司裘又对固泰公主极为不敬,甚至拳脚相加,显是图谋不轨。
说起来这招她还是跟林彦学的。
自那日被“鬼”吓到后,文惠帝的精神渐次在夜夜的草木皆兵中萎靡。
为了掩盖双眼下浓重的乌青,他在上朝前甚至得敷一层胡粉。
即便如此,他眼角眉梢的疲态还是能够被人看出,因为心力的枯竭是由内而外的。
文惠帝吊着眼看完密信上的内容,昏昏眸光落在林蕴霏身上:“你是从何得到这封信的?你又如何证明这封密信的真假?”
极为坦荡地任他审视,林蕴霏说:“陛下若不信,大可派人潜入西撒部落查实。”
“但行动一旦失败,便是打草惊蛇,再想突袭他们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她将话说到这个份上,摆明是不给文惠帝置喙的机会。
疑心一经种下,定会扎根发芽,林蕴霏赌他不敢错放,不敢背负后果。
赵泽源向右跨了一步,道:“臣觉得殿下所言有理。西撒部落野性难驯,这些年来进京觐见时总是仗着陛下的宽容,有意拖延轻慢,迎娶固泰公主时亦不例外。”
“依臣之见,西撒部落早已生出不臣之心,假使大昭一味退让求和,只怕他们的气焰会更加嚣张。”
听见他出言帮衬,林蕴霏嘲弄地一扯嘴角。
打她成为储君以来,赵泽源才算真正窥见了她的利用价值,故而变着法子献慇勤。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