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残腿和隐痛的后脖颈提醒她她现在确实是可怜的裴岁夕,她都差点以为自己回魂了。
毕竟小女宠睡床太后守在一边怎么看都觉得太过分了。
她不敢动,于是只能静静的瞧着子书谨。
子书谨当然是好看的,岁月精心雕琢了她的一切,在昏黄烛火的照耀下曾经染血的五官也变得柔和许多。
她一手握拳抵在额边,几缕来不及掩盖的白发从颊边歪斜,让她显得有些倦气和疲惫。
快到年节了,各地官员要入京朝拜,罢朝期间各色事宜要提前做好准备,宫中要大开宴席,三军年节也要发放粮饷,各种事都堆积了起来。
恰逢此刻幼弱的小女儿还生病了,小女宠还跟她闹脾气。
其实认真想想子书珏说的也挺对的,子书谨需要的是有个熨帖的枕边人体贴入微的伺候伺候她,而不是打死不低头的忠臣良将来对她发表意见。
自己当皇帝的时候不是一样吗?最讨厌在她已经心力交瘁的时候子书谨还要逼她,她逼着她丢掉了一切走上一条血债累累注定回不了头的路。
所以她死了。
但当角度翻转之后她发现原来自己也做不来,她会下意识的想要纠正子书谨的错误,她希望她走上自己所以为的那条好一些的路,至少不要让裴灵祈最后落得跟她一样不得善终。
自己被逼着的时候在想些什么呢?
那样时刻紧绷的,害怕冤魂和无数仇敌来索命的日夜,她独自一人站在风雨飘摇帝国的顶端,面上不动声色,内里却几乎绝望的想着如果有个人让她靠一靠就好了。
她放空想着忽地看见一点琥珀色的幽光,子书谨醒了。
正冷静的盯着她看,抓包了她看着她发呆的事实。
裴宣:“.......太后要是累了,要不要靠在臣身边休息一下?”
话刚说完裴宣就想给自己一巴掌,自己在说什么?自己刚刚好像还因为顶撞太后被罚跪了半天吧?
但嘴比脑子快,她已经想麻溜爬起来认罪伏法了。
但子书谨比她先动,她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竟然真的低下头,把头靠在了她肩上。
裴宣:“......”
有那么一瞬间裴宣差点不会呼吸。
太后身上传来淡淡的白梅冷香,幽香朦胧,因为靠的太近萦绕在嘴唇鼻尖甚至感觉耳朵和眼睛都察觉到了这股淡淡的香气。
她的肩膀有些紧绷,子书谨靠过来的重量并不太重,但她就是感觉很僵硬,心脏也跳的很快。
上位者心思变幻莫测,子书谨更是其中佼佼,她觉得这应该是因为自己太害怕子书谨翻脸。
但更重要的一点是她的手臂被子书谨压在了身下,她稍微抬起手就能环住子书谨的腰身。
她当然是不敢的,子书谨均匀的呼吸轻轻喷在她脖颈,她觉得有点痒,心里忽然生出一点未知的窘迫。
同时感慨自己真是个以德报怨的好人啊,子书谨累了自己借肩膀给她,以前自己累了但凡敢想停一下回头就能看见子书谨把刀架自己脖子上了。
她永远在催着她不顾一切的往前,直到失控坠下悬崖。
算了别想了,好困,还想再睡一会儿。
她小小调整了一下姿势闭上眼,然后又睡了过去。
少女紧绷的肩膀渐渐开始放松,再次陷入了安稳的睡梦中,似乎醒来的这一刻就是为了让她也睡的舒服点。
子书谨闭上眼,无限紧绷的思绪好像在这一刻终于得到短暂的停歇。
她的宣宣在这里。
裴宣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子书谨还在她肩头,子书谨什么时候这么听小面首的话了?她不用上朝不用召见朝臣吗?怎么还不走?
她望着柔柔飘动的纱幔,半边胳膊好像都失去知觉了。
她上辈子右手半残的很厉害,子书谨一直注意不会压着她的手,现在好了,对先帝敬重一下对小面首可着劲儿的压榨啊。
她努力的活动了一下手指,食指、中指、无名指.......
她的动作挺细微的,但子书谨何等人物几乎她动作的瞬间就醒了过来,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在黑暗里看向她,裴宣感觉脊背一紧。
那双眼睛无声看着她,似乎在询问出了何事。
“太后.......”裴宣呐呐的,很无辜,“手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