釉附在他耳侧,睥睨他挣扎的狼狈相:“玩腻了就换新,那我算什么,淘汰品?” 江沅声咳得落泪,眼瞳湿润,难堪地蹙眉:“放、放开!你……” “好。”商沉釉居然听了话,顺从地松开指,却依旧搭在他喉间,来回逡巡,“我等你解释。” 空气倒灌,江沅声哑咳了整一分钟才勉强缓和,抿唇,不愿看他。 商沉釉眉目沉静,无声地凝起一层薄霜,淡然地封存了情绪,好似一分钟前发疯的是另一个他。 良久,二人视线在厢壁的镜面相撞,江沅声意味不明地扯了下嘴角,挣离压制,侧首去看对方本人:“商沉釉,你掐人真的很疼。” “嗯,我很抱歉。”商沉釉将曾经的原话奉还,垂下手插进口袋,俯看他,眸色深静无底。 咔哒,电梯抵达十七楼,江沅声依旧面色冷凝。他兀自阔步走出厢门,径直往另一侧客房走。 走廊狭长幽暗,身后,高拔的影紧咬江沅声的影,看似亦步亦趋,实则在逐步紧咬。 江沅声对此视若无睹,停步在1707客房前,取卡开门,恢复平常那种游离的淡漠神色。 客房内被提前开过制冷,寒气拂面,扫除暑气。江沅声灌了口凉水,乜向门外驻足的人影,尽量平和地问:“你想听哪种解释?” 商沉釉立在门框边缘,站姿闲散,明显排斥走近天花板过低的空间,原地凝视他:“你准备何时返回,你的真实目的。” 不愧谈判桌常客,还真是一针见血。江沅声微微敛眸,心底轻笑。 “时间不确定。”他手指划过杯缘,似漫不经心的敷衍,“至于真实目的,你以后会知道。” “好。”商沉釉再次表露驯顺,纵容得像在商量,“所以婚约依然算数。” “也不一定。”江沅声模糊了态度,刻意挑衅地勾了下唇,“急着找我聊天,你不妨先进门,我又不会吃人。” 刹那间,商沉釉笑意全散,斯文不再,浓郁戾气从皮囊下渗出,灼融在那双灰瞳中,冷得砭骨。 影子阔步逼近,不过数秒,商沉釉攥牢那只叩在杯壁的手,相隔咫尺注视他:“江沅声,你想毁约。” 遭受压迫,江沅声却依旧垂睫不顾,收回笑容抽开手,抬指敲了敲身侧的座椅,示意道:“坐。” 商沉釉略略蹙眉,依稀表现不悦,却也依言落座。 视野随之下降,商沉釉抬眸仰视。江沅声倚在桌沿,居高临下望着他,却是罕见的表情寡淡。 心跳忽的一空。 四下静谧,商沉釉终于散了郁气,审视般地来回端详,这一刻,他发觉今夜的江沅声并不寻常,难得有些……真实。 真实的,麻木的,不加掩饰地将本相摊开,像只放弃应付人的猫。 思及此处,商沉釉眉目微滞。 “Chio,”江沅声轻念他的名字,“Vincent原本是家族继承人,现在却担任你的助理,为什么?” 问题来得莫名,商沉釉意外地挑动眉梢:“他自愿而已,不为什么。” “自愿……”江沅声语态轻柔,罕见真切地微笑,“所以他很在乎你。” “或许是。”商沉釉盯着他,有所警觉地端详,判断他是否又在打哑谜。 然而出乎意料,下一秒江沅声倾近,捧起他下颌,语态温柔好似呓语:“那么,他的在乎有带给过你困扰么?” 闻言,商沉釉眸色微妙地黯下,兼具茫然与迟疑,停顿片刻才反问:“哪种困扰?” “哥哥。”江沅声久违地如此唤他,轻似呢喃,“二十七岁了,你有没有得到过片刻自由?” 距离一近再近,额头彼此触及,商沉釉眉心压低。 从公寓楼分别到今日重逢,他们仅仅相隔半月未见。但不知为何,此时此刻,商沉釉忽然无法看懂江沅声,更不理解那些问句。 因此,商沉釉无法给予答案,唯有沉默。 呼吸静谧到无声的那一秒,江沅声微抬下颌,亲吻了他的额头。 刹那软意降落心脏,商沉釉眼睫战栗,表情竟是近似错愕的空白。 “你……” 仿佛烟花从升空到落幕,不过转瞬,江沅声结束了短而浅的一吻,退远,歪头笑着道:“真奇怪,就是莫名想这样对你。” 商沉釉唇线绷直,轻蹙着眉,盯住他翕动的唇。 “又生气了吗?”江沅声倚回桌沿,低头时眼眸净澈,“没关系,你也可以报复我。” 句子有歧义,商沉釉眸光漆深似潭,倒映他,倒映压抑悲伤的他。 果然,难得展露的柔软,极易招来贪欲。商沉釉赫然逼近他,摁定他晃荡的双腕,施力欺压,倒向宽大的飘窗台面。 窗帘纱幔摇曳,掠过遍地的月光。 江沅声背倚满窗夜景,受制抬手,指尖淹没在对方的棕黑发丛中,被蹭着仰头,失神地眯起眼。 绚烂流光随呼吸激荡,散成满目的绚烂色块,惹起急促低唤。 “哥哥……” 少年江沅声的哭腔抖落,啜泣在高烧下哑到无声。海啸被掩埋的第三夜,周遭浸泡阴冷潮水,寒意钻透四肢百骸。 Chio在错乱的梦里回神,手指轻动,触到怀下朦胧的影,额头滚烫。 “哥哥……醒过来……求你……” 江沅声觉得喊声太轻,又虚弱地张开唇,勉强去咬他的手。湿漉漉的指缝黏着流沙,落进齿缝里,血锈气无孔不入,喊声也变含糊。 重伤积压,Chio痛得意识弥散,间隔很久,才能轻轻地动一动手指,给指边哭哑了的嘴巴一点回应。 “……是没法说话了么?”江沅声哭腔更重,鼻音重得吐字也变含混,“怎么办,不要死,哥哥不要死……” “声声。”Chio竭尽力气,微微翕唇,发出轻不可闻的低语。 那样轻的一句,淹没在浪声里,却被江沅声的耳朵敏锐捕捉。哭声骤然停止,江沅声怔怔地没再咬。 无限漆黑里,潮声起落,掺杂吧嗒吧嗒的细微滴水声。 “……别哭。”Chio发不出实音,唇间气流仓促,“我一直在。” 江沅声松开嘴巴,喉咙随之哽了哽,又一次哀求:“不要死……” “嗯。”Chio像无数次那样,纵容地再次给了承诺,“我一直在。” 骗子。 江沅声颤抖着咬住唇,明显感受到涌来的血温,淌过膝下,一点点抽离护佑他的人。 骗子粉饰太平,用怀抱为他撑起狭小安全区,而自身那处被钢架贯穿的肋处,正在大量失血。 “月亮听见了,誓言就会生效。”江沅声拼命蓄起笑意,配合骗子一起圆谎,“哥哥喜欢我,从不对我说谎,对么。” “嗯……” “我也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