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得牙关生涩,瞬间安抚仍在痉挛的胃部。 可惜眼睛看不清,江沅声只好循声抬头,怀着感激笑一笑,再次道谢:“我好些了,您不用担心,有问题我会去医院。” 等了等,他借着甜味找回力气,从濒死的状态复苏,摇晃地扶墙站起,站稳。 志愿者谨慎地观察,确认他已经恢复了正常,除了脸色惨白,举止已经算得上从容。 于是迟疑了会,志愿者点点头说:“好的,那先失陪了。我在过道对面值岗,您有需要随时喊我。” 言毕志愿者起身,临走前,贴心地又留下一颗糖。 江沅声静默地靠着墙,低头,捏了捏手心的糖纸,眉眼的笑意渐渐消失,显出冰凉惨白的底色。 是这次发烧的后遗症么? 江沅声判断不出,但他想,他至少该去买一盒退烧药,或者随便什么,压一压症状。 避免再麻烦旁人,也避免让那个人担心。 毕竟是他爽约在先。 今早在民宿216,江沅声慢吞吞进了盥洗室,迷糊间咬了支牙刷,被湿漉的柚子香从身后圈住。 一番厮磨后,牙刷快被咬断,他承诺将晚餐时间留给对方。 抽离思绪,江沅声抽出手机,娴熟地打开盲人模式,滑动屏幕,给列表置顶拨号。 “嗡——” 柚子头像跳出来,在屏幕中央规律震动,持续十五秒后,转入‘无人接听’的提示音。 自动挂断。 江沅声一怔,扯唇,似笑非笑地停了几秒,又耐心地继续拨号。 “嗡——“ 昏暗潮冷的浴室,隔着雾面玻璃,从另一侧响起来电提醒。 玻璃里侧,浴池内水光荡漾,晦涩的光束延伸向上,勾勒男人的眉骨。 那一处青筋崩起,冷渍涔涔,笼在惨白湿汽里。 来电铃声被水汽隔绝,商沉釉浑身淹没于暗色,灰瞳涣散,仿佛缺少灵魂的雕塑,与周遭隔着无形壁障,更听不见铃响。 十秒前,他从噩梦中惊醒。 梦里有场凶火,来路不明,极癫狂地烧着,烧到梦境的边缘海上,又涨着潮咆哮,顺着脚踝钻透他的皮囊。 他的骨头烧起来,血管却反倒冻住,让他在极冷与极烫里被撕裂。煎熬多时,才听到年轻的女人,他的母亲,在火中尖声喊‘Chio’。 喊完,火海迸溅消弭,女人融成绿的骷髅,骷髅翘起细长的上肢,伶仃挂着一圈漆黒。 是那只骨镯,属于江沅声的骨镯。 商沉釉心脏骤颤,悚然睁眼,汗珠细密地爬满了肩脊,四肢不得动作,像是被活活钉死的水鬼。 是惊恐症状又发作了。 来华国前,商沉釉忙于工作,已经连续数日无暇休息。不久前又通宵处理完项目,他原本想借冷水浴调整,却效果不佳,愈发疲惫。 他厌恶这样的疲惫,更厌恶这样的自己,大脑被药物压制,无法高功率运作,形同废物。 片刻后,不远处的震动声再次响,商沉釉终被惊动,恍然回神。 他沉闷地低哼,抬腕抵上池壁,捏了捏无名指上的婚戒,起身跨出水面,迈腿踩下松石台阶。 步伐从缓到快,他随手扯来浴巾披上,湿漉漉的足迹一路延开,将玻璃杯放到置物台上,接听通话。 震动停了,江沅声的声音传来,含着轻哑的笑:“三次才接通,Chio先生,您又在忙么?” 商沉釉眉心纵了下,低声答:“抱歉。” “没关系。”江沅声温和的声音落入耳,宛如暖风,“打电话是想说,我今晚有其他事,你也不必继续留在华国,可以先离开。” 水珠滚落,滑到眼角处,商沉釉垂下眼睫,松开了戒面:“……嗯。” “怎么不问我原因。”通话里的人笑了笑,“是累了吗?” 商沉釉沉默。 周遭愈发昏黑,他无言地攥紧手机,攥紧唯一光源。那双失了焦的灰眸迟滞地偏转,落到同样黯淡的婚戒上。 “如果是累了,那就尽快去休息。”江沅声不再想主动解释,简单安抚道,“我保证会在三天内回家,你要有耐心。” ? 如?您?访?问?的?w?a?n?g?阯?F?a?布?y?e?不?是?ǐ????????ε?n?????????????????M?则?为?山?寨?站?点 商沉釉喉结下压,闷声答“好”。 通话挂断。 长久的沉默里,戒钻的边缘渐渐蒙雾,像是生锈的锁环。商沉釉茫然地想,怎样算是有耐心。 锁环的另一端空了,被抛下的犬本能地恐惧,也不可以么? 耐心……是否也属于某种打磨? * 屏幕熄灭。 几个眨眼过后,又亮起来,再熄灭,反复循环。 出租车从展馆西侧离开,穿进短隧道。车窗外的暗影划开狭口,后座重新淌进天光。 江沅声垂眸,面无表情地瞥了眼手机,未接电话挂了满屏,还在不断弹出新的。 号码是同一个,来自不久前那所谓‘快要死了’的人。从间隔来看,这人愈来愈焦急,丢了曾经的‘儒雅’,似要将正常父子一生的通话补完。 这算什么? 人之将死,原形毕露? 江沅声觉得讽刺,车内空气窒闷,惹人不适。他扼住中途喊停的冲动,索性闭上眼忍耐。 大概十个街区过后,到了最近的一处诊所。 江沅声付费下车,眨了眨眼,仍然看不清晰。但由于这条街靠近市区,客流量大,身边总有行人来往,江沅声无瑕停留。 他侧身避开行人,往路边的门道走。 视野模糊,他走得慢,花了半分钟绕过街旁花坛,忽然背后传来阵惊呼: “快看上面!”“有人要跳桥!”“快跑——” 街道对侧的人行天桥,吸引上百名路人抬头。同一瞬间,江沅声的手机再次狂震。 刹那不等迟疑,通话被强制接听,江昭云的五官拧着笑容,抢占了整个屏幕,双唇开合: “声声,抬头。” 一切变得透明。 江沅声僵硬地抬头,失去视觉的瞳孔疯狂抽动。那个人的声音滑出屏幕,扎进耳,带几分温柔到诡怪的笑。 “我确实快死了,声声,爸爸只是想见你一面,你为什么不许?” 记忆里的很久前,错蓝山最高别墅的卧室,也是这道声音,来自于慈爱的父亲,给少年画家念一则睡前寓言。 寓言中,降世的神使低头,递给主角一枝含苞的橄榄枝,主角捧手去接,期待看到花开。 十多年后,那位父亲撕破面具,站到万众瞩目的天桥上,吊着一双残废丑陋的腿,如同抛下两条扭曲的枝。 “我猜一猜为什么。”江昭云笑着,“只是因为那条狗么?” “……如果是,那现在我赔给你,好不好?” 枝条枯死了,捅穿主角的掌心,荆棘淬了毒,漫入鲜活的心脏。 第53章 53 扭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