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全珍被他说得呆住,她没想到叶满会记得那些话。那时候,叶满还是一个天真的孩子啊,怎么会这样呢。
魏全珍的毫无反应激怒了叶满,他激动大吼:“何星洛凭什么不理我们,他凭什么过得那么好家里没有就卖房子啊,哥哥难道会让我们一家流落街头吗”
“妈妈。”叶满忽然抓起魏全珍的手,“我们去住哥哥的新房子好不好,我查过了那个小区虽然不在市区中心,但是有地铁,周围也有医院!”
叶满的朋友如遭雷击地听完这一切,拿着叶满送的包默不作声地走了。叶满也没有注意他,只是充满期待地看着魏全珍。
即便是偏心小儿子的魏全珍,也觉得这太过分了。
可是叶满却已经陷入了沼泽一样,不肯自拔地安排起来:“妈妈,一家人不应该住在一起吗这样爸爸也不用那么早起床去工作,他可以在小区里应聘保安,这样你和爸爸都能更轻松一点,哥哥也会有动力赚更多钱的!”
“妈妈,你去跟哥哥说好不好,你跪下求求他!”
“叶满!”魏全珍阻止他说下去。
叶满察觉到魏全珍不赞同,立刻不高兴,表情扭曲:“妈妈是担心我们拖累哥哥吗可是当初你把哥哥接回家不就是这个目的”
“我现在不住到哥哥家里去,万一他结婚了怎么办难道我要靠你和爸爸那一点点微薄的退休金生活吗”
“妈妈是觉得我不配过好日子吗”
回应叶满的,只有魏全珍的哭声。病房里的人不知道,何星洛其实就在病房外,他许久不出现,预料到叶满一定欠了医院很多钱,所以才来医院缴费,顺便找医生了解情况。
当时何星洛才刚和医生聊完新的治疗方案,正要去病房看他,却没想到撞见了这一段。他还连累医生在病房门口尴尬了好一会。
何星洛没有进病房,也没再听下去,甚至没有什么心情去反驳什么。
他只问:“缴费直接去柜台就可以了吗”
医生盯着自己的鞋尖看了好一会,这时才抬头,结结巴巴地说:“哦,是是!”
何星洛跟医生道谢,然后去柜台一次性缴费五万,应该够叶满用好一阵子。他交完钱就出门,没有再回病房。
可当天叶满似乎还是知道他来过。
从晚上开始,叶满就给他发了很多条消息。他语无伦次地恳求、谩骂,说到最后永远都只有一个主题。
叶满是全世界最可怜的人。
何星洛永远欠叶满。
何星洛在福利院的那些年,见过很多比叶满更可怜的孩子,但也因为福利院的经历,让他始终对叶满有最基本的耐心。
这种耐心甚至抛开了所谓的血缘和亲情,只是对一个病人的宽容。
并且何星洛从没想过要逃避责任,不管魏全珍是出于什么目的把他带回家,可也确确实实抚养了他很多年。
那个家庭的状况,至少在头几年确实因为要多养一个孩子而雪上加霜。他上学和吃穿都需要花钱,每一分钱都是从叶满的医疗费里硬挤出来的。
君子论迹不论心,养育之恩是他应该要认的。
可是何星洛也并不打算一直被困住,他也有自己的生活,不能一直被绑住手脚。更何况,他现在还有周厉屿。
何星洛半夜被叶满的消息震醒之后,就悄悄从床上爬起来,去工作室的一个旧书桌里找到了一个笔记本。
他也曾经中二过,当时他在笔记本记下了所有在继父家里的花费。那时候他想着,这笔钱一定要还,无论如何都要还。
背景音是魏全珍的唠叨声。或许还有别的,但是何星洛记不清了。
因为年代久远,甚至能追溯到十多年以前,所以何星洛花了好长一段时间才算清最后的数字。不出所料,这个数字并不十分巨大,甚至可以说非常少。
两万一千元。
这是从他十三岁被魏全珍领回家开始,直至抚养他成年的所有花费。
算清这个数字以后,何星洛甚至觉得有些荒诞。单是他大学第一年拿给家里的钱,就远远不止这些了。
何星洛打开各个银行卡里的钱,拼拼凑凑地在这个数字后面加了一个零,凑齐了二十一万。这是他给家里最后的一笔钱。
做完这一件事,工作室的台灯已经亮了很久。何星洛长叹一口气,然后蹑手蹑脚地回房间,还要担心吵醒人。
他才拎起被子,就被人拦腰抱住按到床上。
周厉屿半梦半醒地,给他倒了一杯温水递过来。何星洛还以为被发现了,哭笑不得地喝了水,又被揉到被子里去,紧紧裹住。
“别乱动,会着凉。”
“哦。”何星洛带着笑意说。
何星洛是真的觉得好笑,大少爷的房间有恒温系统,他这里没有。周厉屿对此很有意见,始终固执地认定不盖好被子会着凉,每天睡前都要检查他是不是盖好被子。
半夜他动一下,随时都会被按回去。
床边的感应灯亮了又灭,何星洛的心情也很快平静下来,在另一个人的心跳声中慢慢睡去,然后他在明媚的阳光中得到了一个早安吻。
阴霾盖不住他的未来。
往后余生,都会圆满、且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