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姚子惠把头摇得像拨浪鼓,压着声音,“不用劝我了,我现在只觉得轻松。我们家本来就危险,我在这儿待着是吃不好也睡不好,我巴不得能离开。”
姚子惠家里姐妹三个基本都是学艺术的,在这个年头,很容易被针对。
“但是我会继续跳的。”姚子惠看三个好友都一脸沉重,伸手把人都拉进怀里,“好啦,有缘我们还会见的。”
“一定。”沈意欢的眼眶红红的,“但再见前我们先把通信地址互换了。”
“那必须的。”姚子惠的声音也带了哭腔,“等我到家了,给你们寄羊城特产。”
分别自古以来就是悲伤的,何况还是这种情景下的分别。无论是留下的人、还是离开的人,没有一个人的表情是轻松的。
沈意欢在1967年7月盛夏时节进入总政,那时的总政烈火烹油,她站在门外,心里燃着的是要和芭蕾一起闯出华国的意气风发。
但六七年的秋冬太长,长得似乎要永永远远地困住总政、困住文艺界。
有人被这看不见尽头的寒冬逼得离开,也有人依旧守护着心里的那簇火苗,沉默地等待、期盼着燎原的那一股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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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别仪式后,曹素锦看着一下子就空旷了许多的练功房,还是无法抑制地心痛,她一个个点过留下的人的名字,“以后,总政芭蕾就全靠你们了。”
“是。”也许是人太少,连应答都显得稀稀拉拉的,曹素锦心中又是一痛,她转身藏起自己眼角的泪。
白雪妍这些日子本来还很庆幸自己去年早早就转了岗,算是所有人里结局发展的一个。但等真看见自己曾经奋斗的地方凋零成这样,也无法生出任何喜意了。
她清清嗓子,主动接替了曹素锦的工作,“咱们的领队依旧是少煊和沁洁,以后也不分一二队了,有节目的话所有人都要上台。”
“这段时间大家都先按以前的分工好好练舞,等委会检查通过了,咱们就恢复演出。”
经过这次人员精简,芭蕾只剩十六个演员,只演两部剧,但团里并没有放松要求,每个主要角色都各定下了两个演员,以防主演发生什么意外。
而能在这场风波里留下的人,也都是家庭背景相对没问题且特别热爱芭蕾的。所以送别仪式刚一结束,所有人就不约而同地重新投入到了日常训练里去。
甚至因为整个文艺界的形势都很差的原因,团里反而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团结,再没有出现过为角色分配或者其他小事起争端的场景。
每一个人的心里都只剩最后一个念头:早点通过委会的检查,重新返回舞台,无论大小、无论节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