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出剑这么疼,那就不必出了。
况且,这是……独属于裴不觉一个人的厮杀。
他长睫微微掀起,眼中绯红光华倏而流转,裴不觉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放下茶盏,声音清平如水。
他说:“在这世间,走到我这种程度,破境最终只有两种选择。一是借用外力,天材至宝,万器神丹,只要得到绝无仅有之物,便能突破瓶颈。”
“二是突破心境,如我第一次走投无路跃下白骨焚境,在熔炉里淬骨之时。”
“前者易得,后者……却不一定。毕竟对如今的我来说,生死一线,确实有些困难。”
“所以我选择了得到剑骨。”
“——可我不像你们,我给了段音鹤更改剧本的权利。”
裴不觉偏过眼,看向大殿门楣上空已经开始被蚀钝的痕迹,眉心恹恹,倾身握剑。
他轻飘飘的声音被卷入风里。
“如果他能发现我的手札,那我就选择第二种方法。段音鹤,也不需要再卷进我的故事里。”
无数个夜里裴不觉都在和自己对弈,他设想过成百上千个推演,把自己无言的心绪更改了一遍又一遍。
哪个聪明人会把自己的计划写下来呢,除非他一开始就有想过被某个人看见。
曾经站在松明山顶的段音鹤如同过去的裴不觉一样意气风发,而那些无数过灯火阑珊的夜晚,段音鹤伏在他膝上的模样,也总能让人有一点心软吧?
没动情的人,怎么会被情蛊所伤。
只是裴不觉要问道的,是天下第一。于是他给段音鹤最温柔的万千思量,就是从此再也不见。
裴不觉慢声道:“我说过,段音鹤的剧本由我来写。所以不论他原本在世界意识的操控之下会变成什么样的主角——”
“现在,都与你们无关。”
这是裴不觉写出来的剧本,这是他下的棋,是他给段音鹤的,崭新的命运……
从此以后,天地人间,随君而往。
而裴不觉的命运也很简单。他要的是复仇,要的是,能够斩杀所有困住他牢笼的,天下第一!
此刻急风骤雨,金銮殿灯火通明,裴不觉持剑转身,红衣猎猎,如同赤血。
他完全解开了自己对身体里情蛊的压制,任凭铺天盖地的副作用席卷他的身体,于是他唇边鲜血溢出,面色苍白如玉。
站在灯火中的少年身骨似乎比梅枝更薄,好像轻易就能被初雪压弯。
可他目光憧憧,初心如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