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潮湿的信纸上的折痕有条不紊,偶尔斑驳模糊的字迹也能仔细分辨出来。
只是这样的潮湿似乎也同样侵蚀了巫欲然的视线。
他雾潮朦胧的绿色眼瞳像常青树上的露珠,湿答答的同时,也在一字一句的看着那封温柔到极致的信,仿佛要刻在骨子里。
巫欲然蜷起的指尖一点一点认真的抚平起皱的纸页,沾染上无法消失的油墨香。
陆知斐在写这封信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呢?
他微微低头书写的时候,垂在肩颈的发梢是否柔软的起伏,而食指指腹的薄茧,又如何摩挲过信纸?
巫欲然几乎能想象出他舒展开的淡漠眉眼,深沉静默的黑色生冷,又在落笔之时淡化成迟缓的柔和,仿佛是个温柔的梦境。
只是这么想他的呼吸就已经停滞,整个人无法抑制的轻轻晃了一下,死死抵在了冰冷的料理台上。
他想所以我没猜错过陆知斐。他一直都这样,淡然冷漠又理性,可又总能柔软的不像话。
陆知斐和这个世界的所有人都不一样。
那我可以理解为,他是为我而来的吗?
巫欲然感到不可置信。
陆知斐甚至知道我的过去,现在,甚至那个遥远的未来。知道我最贪婪无耻的怨恨与欲望,明白我的苦痛,审视我的一切。
可就算这样,他仍然叮嘱我去尝试美好的,遥不可及的人生……?
他说我知道你的辛苦。
他注视过巫欲然每一次视线的停留,读懂了他对于拥抱的渴望。
只是有一点,陆知斐弄错了。困住巫欲然的从来都不是他虚无缥缈的信息素,而是他平静的,温吞的,一次又一次的注视。
巫欲然怔然垂下的手碰到了放在料理台上的刀尖,掠出浅浅的血痕。
他想,原来陆知斐没想过丢掉我,原来陆知斐,会一直记住我。
不过巫欲然根本没来得及注意自己的伤口,因为很快,无比寂静的房间里就传来了细微的声音。
——是陆知斐醒了。
巫欲然的行动比脑子快,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捏着信纸跑到了陆知斐的门外。
透过狭窄的门缝,巫欲然能看见陆知斐慢吞吞的从床上坐了起来。因为没睡醒,他起身的时候还轻轻眯了眯眼睛,动作极小的蹭了一下柔软的枕头。
他坐在遗落的阳光里,脚踝轻轻踩在柔软的地毯上。从抬起的布料中露出来的那截苍白踝骨上,有着蜿蜒而上的淡青色血管脉络,令他看起来冷淡非常,却又脆弱无比,好像马上就会消失。